垂眼,視線里跌入一只煙嘴。
左忱慢慢啟唇刁住,一如許多年前,病房中那個沉默的夜晚。她再沒面對過尿濕的毛衣下擺,那細弱的藤也長大了,自己扎在地上,絞立成了樹。
【嚓】
火光明,火光又滅。
煙霧起來,左忱抽了兩口,拿下來抬眼說:「你該去睡了。」
蘇驚生沒有反駁她。
他站起身,往房間那走了兩步,忽然轉過頭說:「我看到你了,你和李德男。」
左忱手中的煙嘴瞬間被捏扁。
蘇驚生繼續說:「我明白你在做什么。那么難的事,你寧願面對那些,也不願意面對我。」
左忱的視線平平,看著手中明滅的煙。
沉默良久後,左忱緩慢地說:「蘇驚生。」她說:「這世上有三十六種性別,上百種情感,你並不一定非要用愛情去框架哪一種。」
蘇驚生絲毫沒有預料到她的妥協。
他呆了呆才反應過來,急向前兩步說:「可是只有愛情能留住你。」
左忱輕笑一聲,「你自己考慮蘇驚生,假如我們的來往成書,網站連載,上架售賣,你能單單把標簽劃分為愛情么。」
「……不能。」
靜默片刻,蘇驚生輕輕地說。
「但我寧願它是。」
當蘇驚生的話落,他仿佛聽到一聲輕逝的太息。可當他側耳去追逐,卻又只拿到了無聲。
無聲,寂靜,沉默。
一切形容安靜的修辭在他們之間發生的太多,以至於蘇驚生太過習慣這些,習慣等待,等左忱發言。
他等著,等著次交鋒的首席宣判。
十幾秒後,左忱摁滅手中的煙。
蘇驚生看到她吸了口氣,指尖按一按太陽穴,閉上雙眸。
「蘇驚生。」左忱低緩地說,「當一個人注定要陪伴另一人度過一生,將不將那份感情稱之為愛情,又有什么區別呢。」
「……」
蘇驚生知道自己不該反應過度,他知道現在應該更加和緩的接受,但他忍不住。
他他媽的實在是忍不住。
他幾乎跳躍起來,兩步奔跪到左忱面前,展開雙臂摟住所有他可以觸及的,左忱的全身,緊緊地摟著她,把笑得近乎愚蠢的面孔埋進她還帶有爛香的懷里。
是的,你看。
一切都會變好的。
一切都會。
第二天早起,蘇驚生不到五點就醒了。
在廁所里洗完臉,他抬頭對著鏡子,從里面看到一張一如昨日的臉,覆蓋著壓不住的表情。
蘇驚生轉身出門買了早飯,再等進門天已經全亮了。把早飯擺上,他進屋去叫左忱起床。
屋里很暗,陽光穿不透拉起的窗簾,折打四散,散射在蔚藍的牆面。左忱就沉在這片蔚藍的海里,側身蜷縮,眉頭緊皺。蘇驚生單手撐著床頭,俯身去看她。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一直在笑。
一切如昨,一切又嶄新起來。
蘇驚生伸手想推推左忱,頓了頓,又轉而試圖觸碰左忱的臉,可伸到半空,手又回來。
他想了想,將身子壓得低低的,撅起嘴去夠左忱的額頭,可拗了兩三個角度,來來回回折騰了有五分鍾,還是沒能親下去。
蘇驚生後退兩步抱頭蹲在地上,頭埋在兩腿中間。
過了一會,他吸口氣站起來再度探身,床頭左忱的手機忽然嗡嗡兩聲。
蘇驚生下意識一把抓起來捂住,見左忱沒有動靜,他才將手機再放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