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聲音,簡短言道:「此人殺不得!他有同伙先行逃逸,此時那指使之人必然已知事敗,以他心計,只怕今夜便搶先上書御前。兄長不留此人為證,須防……」

他這話不必說完,蕭峰也曉得是「須防在皇上面前顛倒黑白,誣陷於你」的意思,只聽得胸中一口悶氣,無處言宣。他生平最厭鬼祟陰謀,幾日來連遭算計,只礙著人在朝堂,那快意恩仇四字竟無用武之地,此時熱血上涌,忽地仰頭一聲長笑,道:「若是如此,由他搬弄便是。蕭某倒要瞧瞧,這等伎倆能奈我何!」

慕容復凝視著他,眼中剎那間冷光一瞬,唇上卻淡淡而笑,輕聲道:「不然。以兄長今日的聲威地位,那人動你自然不易。只是莫忘了『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動不得你,難道……還動不得他們?」

蕭峰順他目光看去,只見慕容復眼神所注,正是自己的部下眾將,遽然一驚。只聽慕容復的聲音冷若寒泉,緩緩滑入耳中來道:「暗中陷害的手段,兄長已經見了。再者,叛亂二字何等大罪,雖說法不責眾,但兄長保得他們一時,如何保得一世?將來但有一線之錯,這里數萬人的性命……」

蕭峰聞言,真似一桶冰水當頭澆落。呆了片刻,終於長嘆一聲,低低說了聲:「多謝!」轉身向軍前行去。

眾軍一見,立時都靜了下來,數萬雙目光灼灼直視,顯是只待他一聲令下。蕭峰心中暗嘆,反手一指那奸細,道:「將此人帶了下去,交有司法辦!」

自軍官以至士卒,本來都以為蕭峰會順應群意,將那奸細當場處決,這時轟地一聲,人人吃了一驚,不少急性子的忍耐不住,已叫出聲道:「大王!咱們……」

這等遭人算計又報復不得的郁悶,蕭峰何嘗不知?當下真是情動於衷,望定了眾人,一字一句地道:「對這等小人,若是私下處置,和他一般地不敢見人,豈是我輩大丈夫所為!何況……國有國法,兄弟們該當明白。」說到最後幾字,語調已是異樣沉重。

若是別個高官講這樣話,眾軍必當他是打官腔、走過場,但如今是蕭峰所說,這一股坦坦盪盪、莽莽蒼蒼,任誰都不能懷疑。眾軍卒無可相駁,漸次停了叫嚷,臉上卻露出惶惑之色,有些人悄悄地交頭接耳,大多數人則沉默無語,只是一齊盯著蕭峰,既不回應,也不動作。為首的軍官則一個個欲言又止,面面相覷,只不肯應一個「是」字。

蕭峰看在眼中,已知眾人出不得怨氣還在其次,實是擔心經官之時官官相護、累及下屬,只看得胸口一緊,沉聲道:「眾兄弟若是信得過我,此人便交官處置。余下之事,由我一力承擔!這里但有一人因此受難遭災,蕭峰此身,便如此刀!」一言甫畢,右掌虛空一抓,地下方才為軍士所棄的一柄單刀被氣流激動,竟然跳了起來,直躍入他手中,蕭峰雙手一合,卡地一聲脆響,一柄鋼刀刃從中折斷,舉手只向地下一擲,登時三尺鋒刃,盡沒石中。

眾軍卒呆得一呆,一個接一個,終於紛紛垂下了頭,再無一人議論叫喊,校場上只聽到風聲呼呼,半空中盤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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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平亂之時,想也是這般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