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峰猜不透皇帝用意何在,但這一句正觸著他擔憂了一夜的宮衛軍處分之事,當即翻身下馬,稟道:「皇上,昨夜宮衛軍事出有因,乃是有奸……」

一言未終,耶律洪基抬手便打斷了他,道:「昨夜的前因後果,朕都知道,不必說了。好兄弟,你那一箭的威力可不小啊!」

蕭峰方才是全無思想准備,這時重聞,心中猛地格登一下,暗道:「果然是乙辛搶了先!只是……不論真假,皇上口口聲聲贊我平亂,卻只字不提挑撥謠言,難道……難道當真……」他原是直爽之人,心中那一股疑惑之意,便清清楚楚在眉間眼角顯現出來。耶律洪基看在眼內,語氣忽轉嚴峻,道:「那一起大膽的亂兵賊子,蕭兄弟可有處置?」

「兄長不擔心么?……擔心明日見駕,這十二宮衛軍立時就要獲罪於上!」

蕭峰心頭大震,昨夜里慕容復的聲音忽地在耳邊清清楚楚響起。當時自己還奇道「此事是奸細挑撥,人證俱全。皇上怎會不明?罪從何來?」但此時耶律洪基一語出口,那降罪之意竟是再分明不過;單膝一曲,便拜了下去,道:「皇上,他們都是受人挑撥,一時蒙蔽;臣斗膽做主,許他們官兵一體,絕不追究。想陛下寬宏大量,當日隨楚王之亂眾軍無一加罪,此番……」

「兄長啊兄長,獨不聞『殺雞儆猴』者乎?遼主欲加之罪,非為他親軍,為的就是你呀!」

耶律洪基冷哼了一聲,打斷了他,仍是那般似笑非笑地道:「正是因楚王之亂朕未加罪,這些亂軍膽子愈發的大了。兄弟你不懂得,所謂治亂世需用重典,此次朕再不痛加整治,只怕明日領教兄弟神箭的行營要遍布上京了!」

「兄長到北國這些日子,沒見養鷹的人么?但凡馴成的獵鷹,除非主人喂食,絕不擅取。養鷹人要看他成效,就故意將鷹和眾多食物鎖在屋中,自己卻走開去暗中窺視,看那鷹是否果然不食。我只怕……兄長一片丹心,在人眼中卻是獵鷹呢……」

耶律洪基幾句話猶如悶雷一字字撞進心來,蕭峰背上冷汗潛生,已曉得慕容復所料不差,皇帝果然是有心相試,只沖了自己而來。若換了別個官員,就算並非明權謀之輩,這時候也懂得不是假意迎合,便是故作糊塗,總之自保為上。然蕭峰當此之境,如何敢拿十二斡魯朵上萬條人命作賭注,只賭皇帝的一時之興?思緒翻滾,已抬起頭來,亢聲道:「皇上!今番騷亂,是軍士們誤信讒言,非出本心,分明是有人挑撥離間。皇上英明,不可中此奸計。今日治罪容易,若冷了軍兵之心,豈不是自斷肱股!微臣以性命擔保,宮衛將士皆一心一意效忠皇上,別無二心。若再生叛亂,不必皇上處置,臣便以三尺青鋒,自謝君前!」

耶律洪基雙目直視著蕭峰,只一瞬工夫,忽地哈哈大笑,跳下馬背,伸手一把將他扶了起來,笑道:「兄弟說哪里話來!朕不過一時氣憤,故有此言。既是我兄弟做這擔保,朕豈有不信之理!」

蕭峰跟著勉強一笑。若沒有昨夜慕容復幾句分剖,他或許覺得皇帝態度怪異,卻也不會往心里去,然此時心頭卻是一陣發涼,那笑容便不由帶了三分凝重。

耶律洪基向他看了一眼,揚眉笑道:「蕭兄弟怎地還是悶悶不樂?是了,前日那樁公案未了,想是你心中有所芥蒂,難怪今日射獵總也不曾盡興。」

蕭峰一凜,他夜來一心牽系著宮衛軍之亂,竟將自己身上這樁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