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拋到了腦後,這時驚覺,急躬身回道:「臣不敢!皇上明見,微臣府中那名漢人,是我在中原結識的朋友,那是肝膽照人的好男兒、好漢子,並非……」

耶律洪基見他神色焦慮,開口第一句便提朋友,竟不替自己分說,眼中笑意愈深,抬手拍了拍他肩頭,道:「無妨。這件案子朕已經查明,純屬一場誤會。蕭兄弟莫要往心里去。你和太師都是朕的左右手,不可為一點小事失了和氣,看朕面上,便就此揭過如何?」

蕭峰大出意料,要知耶律乙辛誣陷他本人也還罷了,偏生為陷他之罪挑撥軍亂,幾乎害了上萬性命;若以他平日性情,豈能容得!只是眼下皇帝一句「誤會」,話說到這個地步,待要如何,又能如何?咬了咬牙,只得應道:「臣,遵旨!」

耶律洪基向他凝視片刻,緩緩地道:「朕知道這回屈了兄弟。你心里若有不滿,何不對做哥哥的直說?」

蕭峰不便和他四目相視,低下了頭去,回道:「不敢!」

耶律洪基嘆道:「你我結義一場,多日不見,如何這樣生分了?想我空自做了個皇帝,反而不能結交幾個推心置腹的朋友。蕭兄弟,我若與你行走江湖,無拘無束,只怕更加快活。」

蕭峰聽著不由心中感動,沖口而出道:「陛下喜愛朋友,那也不難。臣這位慕容賢弟文武全才、義氣深重,乃是當世一等一的人物。陛下如果願見,他此次陪臣同來,眼下便在上京城中。」

耶律洪基大笑道:「蕭兄弟這樣稱贊,朕不可不見。來人!」喚過內侍,便命飛馬去召慕容復。

蕭峰原不把耶律乙辛之誣放在意下,心道皇帝若是見責,我掛冠而去,從此不涉朝堂便是,只是怕累及慕容復。如今見義兄看重,縱然仍疑惑那乙辛潛心設計如此,怎地肯突然作罷?但自知陰謀權略非己所長,只要我慕容賢弟無事便好,心下歡喜,倒也無心去細思乙辛為何罷手了。

第三回五十弦翻塞外聲2

那邊內侍疾馳而去,這里獵場上仍是一片歡騰。眾軍清點獵物已畢,就地便在原野河灘上扎營列筵。營邊支起了數十口大鐵鍋,篝火熊熊,新打的野物立時下鍋烹調,一只只牛皮袋中滿裝烈酒,流水也似送將上來。契丹人不分貴官士卒,幕天席地,俱是舉袋痛飲,放懷大嚼。席前一對對武士赤身光腿,角抵為戲,扭住了你進我退,相持終日,欲倒而不可得。旁觀軍兵喧聲震天,不住地給自己人打氣喊好。一時有人勝得一招,一把將對手掀翻在地。勝者得意洋洋,舉手示意,應和著四下里放聲歡呼。敗者爬起身來,卻見牛皮護胸也給摔脫了,袒胸露乳,登時滿臉羞慚,掩面便跑。眾人見了,不由得一齊哈哈大笑,只震得四外林木簌簌,連飄落的黃葉似乎都格外多了。

過不到一個時辰,內侍飛馬而回,來至耶律洪基面前稟道:「陛下,慕容復業已宣到,現在營外候傳。」

耶律洪基舉目一望,果見營地邊倚馬立著一個漢裝青年,長發迎風,白衣如素,不由脫口道:「好文弱的模樣兒!蕭兄弟,你方才說他文武全才,遮莫這樣南人,也有甚好本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