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重,休養了三四日,也已漸口。故而這幾日,倒是開戰以來二人過得最悠閑一段日子。

這天兩人並肩立在中軍帳外,齊看著一隊遼兵牽了繳獲來的戰馬,一匹匹重打記號,標示為某部某營所有;又七嘴八舌議論著哪匹跑得快、又是哪匹耐力足,混著馬兒聲聲嘶鳴響徹一片,好不熱鬧。

蕭峰知慕容復失了座騎,一直便格外留意,要為他重新尋匹好馬。正看得起勁,忽然東北方向傳來數聲悠長的馬嘶,跟著一片急驟蹄聲如風卷來,卻並非發自軍營之中。

眾遼兵轉頭看去,只見營邊長鬃飄拂,不知何時跑來了一群野馬。當頭的數匹兒馬子幾有丈余高,毛皮在秋陽下油光閃爍,現出清晰強健的筋肉線條,當風一立,被身後碧藍長空襯如潑墨畫一般。原來這時冬令將至,寒氣日甚一日,尤其那一場大雨沖毀了大半草場,只有遼軍所駐還圈定著片草木豐茂之地。這野馬群難以維生,便也大起膽子,跑到大軍駐地搶食來了。

遼軍有數百匹軍馬也散在營外吃草,與那野馬群隔著數十丈距離,本自相安無事。突然之間,一道雪練也似白光忽自野馬群躍出,卻是匹周身純白的白馬,這數十丈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卻也不近,然那白馬當真快得出奇,只一晃眼間,白光掠過,已然跳進了軍馬群中,一陣亂踢亂咬。平日訓練有素的軍馬猝不及防,驚得連聲長嘶,紛紛跑開;那白馬卻低下頭,津津有味地大扯了幾口草料,瞧見受驚的軍馬聚攏回來,後腿一抬,輕輕巧巧又跳出了圈子,跑回自己的馬群,瞧著這一邊振鬣長嘶,似乎對自己的惡作劇十分得意。

眾遼兵只看得又好氣又好笑,料想軍馬們若能說話,這時定是在一起破口大罵。當下便有兩名遼兵抄起套馬桿迎上去。不一會,那白馬果然故伎重施,又倏地跳進軍馬群來亂搶,兩兵更不打話,一左一右,手中長繩嗖地看定便甩。

遼人生長馬背,套馬之技自小便練得熟極而流,尤其這兩兵是個中好手,日常賽會上套桿擒馬,百不失一,縱草原大狼也見繩色變。這時兩人配合,一取馬頸,一取後腿,料那白馬萬難躲過。誰知那馬一味前沖,竟然並不止步減速,瞧著長繩套來,只頭一低,後腿一揚,身如白練,竟平平從上下兩繩套之間那數尺空隙跳了過去!跟著前蹄在地下一沾,猛地里平地騰空,跳起丈許,如騰雲駕霧一般,從兩名遼兵頭上躍過。兩兵不防,急忙縮頸,其中一人的皮帽還是給白馬後蹄帶中,咕嚕嚕掉到了地上,露出一個髡發的頭頂,日頭一照,晶光發亮。

這一連串動作兔起鶻落,身法之快,連武功高強之人也未必及得上。眾遼兵指著那給踢落皮帽的倒霉蛋哈哈大笑,不由都對那白馬眼紅身熱。只是想這兩個軍中馬術最強的也抓它不住,自己只好流流口水罷啦。

野馬群見有人來,也騷動起來,領頭的大兒馬子連聲怒嘶,把妻子兒女都叫到了身邊。那白馬似乎甚是悻悻然,沖著軍馬群用力噴了噴鼻息,才慢步跑回群中。野馬群立即掉頭,塵煙飛揚,齊向遠方奔去。

蕭峰望著那白馬,嘴角不由現出了笑意,轉過頭,正和慕容復的眼光迎在一起。兩人相視一笑,心意早合,便在野馬群起步的那一刻,蕭峰清嘯一聲,已躍上了自己那匹烏騅馬背。

他這烏騅自那日戰事最烈時候被主人從戰場上遣走,早已滿心滿意地不忿,這天瞧著野馬在自己眼前奔馳,更是低嘶不住,前蹄在地上足刨出了尺來深的溝壑。此時主人一到,興奮至極地仰天一聲長嘶,哪里還用催動,一道裂空勁矢便激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