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蒙面人側目上下打量著他,忽地重重哼了一聲,罵道:「愚不可及的大蠢才,枉你練了一身武功,居然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如此濫用,真是不忠不孝,你如何對得起你家列祖列宗!」

那日他自聚賢庄救了蕭峰出來,也曾這般劈頭蓋臉一頓臭罵,但那時蕭峰還知是罵自己蠻勁發作,今天這頓罵卻全然莫名其妙。聽到居然連什么「不忠不孝」也罵出來了,簡直匪夷所思,濃眉一皺,亢聲道:「恩公教訓,自有道理,但敢問蕭某錯自何來?若不言明,蕭峰不敢領受!」

那蒙面人冷笑一聲,卻不答他,道:「多說無益!」身形晃動,便欲躍下河岸。

蕭峰心中大疑,踏上一步,擋著了蒙面人必經之地,道:「恩公且慢!蕭某不知你與我慕容賢弟有何過節,只是這般乘人之危,並非丈夫所為!」

那蒙面人喃喃地道:「賢弟、賢弟……」忽地仰起頭來,哈哈大笑,笑聲中滿是悲涼憤慨之意,笑聲一,逼視著蕭峰,啞著嗓子道:「你與他兄弟相稱?」

蕭峰聽他這話說得咬牙切齒,怨毒之重竟難消解,心上一凜,緩緩地道:「不錯!我賢弟若有得罪恩公之處,蕭峰替他謝過!今日傷他,萬萬不能!」

那蒙面人陡然暴怒,喝聲:「畜生!」忽然右手揮出,一掌擊來。蕭峰當日在深谷山洞里被他打了一掌,皆因無備,今日哪里能夠?錯步一讓,已知其必不能善罷,唯有接掌相還。這一番動手與適才卻又不同。兩個人武功固是當世罕見,難得內力均是陽剛雄沉已極,掌風所發,這千軍萬馬的喊殺聲,竟遮不過風聲呼號。狂風沙起,飛雪漫天,但見霓雲直上,自來萬馬軍中武功難施其技,今日這一番激斗,卻逼得更無一人一騎,能近他二人身周十丈之內!

蕭峰手上拆招,耳中卻聽著慕容復的動靜,但聽他喘息聲愈來愈重,兵刃相碰的交鳴亦遠無初始之快,心如火燒,知他實已撐到了極境,然而眼前蒙面人武功極高,自己始終不得脫身;雖知慕容復危殆,竟無余暇去瞧他一眼。猛瞥見那蒙面人眼中含著一絲極冷酷的笑意,出招加緊,分明是要令自己無法□□救援,霎時間背上出了一層冷汗,暗道:「如此纏斗下去,慕容定要不支!」出手一架,厲聲道:「恩公!但有仇怨,何不明言!蕭峰性命是你所救,只消恩公一句,便替我賢弟還了與你又有何妨!」

那蒙面人見他如此激戰之中,仍能吐聲說話,分毫不亂,也不由得佩服,卻只作不聞,雙掌飛舞,仍是緊逼不放。

蕭峰生性爽快,若非這蒙面人救過他性命,斷不會與他多說多話,這時見他苦苦相逼。氣往上撞,陡然發起狠來,大喝一聲,道:「如此,得罪!」左手一劃,右手呼的一掌,便向那人擊去,正是降龍十八掌中「亢龍有悔」一式。

那蒙面人存心纏斗,當下飄身後退。哪料蕭峰一掌既出,跟著便大步搶前,那人才一落地,蕭峰早已搶到離他三四丈外,又一招「亢龍有悔」,後掌推前掌,雙掌力道並在一起,排山倒海般壓將過來。只一瞬間,那蒙面人忽覺氣息窒滯,對方掌力竟如夜潮狂涌,勢不可當,便如一堵無形的高牆,向自己身前疾沖。饒他武功高深,對這等悍猛狠厲至極的掌力也未敢硬接,雙掌護身,斜斜推出。蕭峰不待與他掌風相觸,一聲厲喝,又是一招「亢龍有悔」,前招掌力未消,次招掌力又到,三掌一疊,當世掌力之雄,更無出其右!

那蒙面人著實吃了一驚,他雖知蕭峰本領,還未料竟至如此地步。右掌不直攖其鋒,斜斜揮出,和蕭峰掌力的偏勢一觸,乘勢縱出三丈之外,回過頭來,嘆道:「年輕人,好功夫!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