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只道師父在星宿海畔享福,哪知道冤家路窄,竟會在擂鼓山下這小客店中遇上了。她手心里大大捏了把冷汗,一面拍丁春秋的馬屁,一面卻在不住轉著念頭,怎生想個法兒把師父引到南京去才好。這般又是緊張、又是害怕,心無旁鶩,哪里還留意到角落里的游坦之,便是她那個奴仆鐵丑?

游坦之卻從一見到阿紫,魂靈兒便幾乎飛上了九天去,身上不住價一陣冷一陣熱,但聽丁春秋微笑道:「你這小東西,居然膽敢和我討價還價。我星宿派有你這樣厲害腳色,而我事先沒加防備,那也是星宿老仙走了眼啦!」心中不由怦怦大跳,只是想:「我要救阿紫姑娘!我一定要救阿紫姑娘!可是……可是……師父這樣厲害,我……我怎么能從他手里救得出人去?」

他一緊張失神,便漏聽了好幾句,只聽阿紫又在道:「……弟子有個孩子氣的念頭,心想師父如此神通,若不到中原來露上兩手,終是難以叫這些管窺蠡測之徒知道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但若平平常常地恭請師父,那就太也尋常,與師父你老人家古往今來第一高人的身分殊不相配。弟子借這王鼎,原意是來促請師父的大駕。」

丁春秋聽得眼睛眯成了一線,連連點頭,好一陣才哈哈笑道:「說得好,說得好。我門下許多弟子,沒一個及得上你的機靈。原來你盜走神木王鼎,還是替我揚威來啦。嘿嘿,像你這般伶牙俐齒,殺了倒也可惜,但若就此罷手不究……」阿紫忙搶著道:「雖然不便宜了弟子,但本門上下,哪個不感激師父寬宏大量?此後更要為師門盡心,粉身碎骨而後已。」丁春秋道:「你這等話騙騙旁人倒還有用,來跟我說,不是當我老胡塗么?嗯,你說我若廢了你的武功,挑斷你的筋脈……」

游坦之心頭狂跳,只想:「我……我若突然沖上前去,搶了阿紫姑娘就跑,大約師父也追不上我。」然而胡思亂想,便是沒這膽子,冷汗早把衣衫都濕透了。所幸他頭上戴了鐵罩,旁人原看不到他表情,何況一向在星宿派中裝聾作啞、逆來順受,眾弟子只當他是個仆從使喚,當此之時,自然更不會向他瞧上一眼,是以他情態古怪,倒也無人發現。

便在此時,忽聽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店家,看座!」

丁春秋斜眼一看,只見一個青年公子含笑坐在桌邊,竟不知是何時走進店來。以他修為,身邊咫尺之地多了一人,竟直至出聲方才留神到,固是一時疏忽,這人的武功也當真了得;一驚之下,不由得臉上微微變色。

那公子舉手招呼,道:「請了,星宿海丁先生名揚天下,不意竟會於此地,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丁春秋聽他隱含譏諷,微微一笑,道:「好說!好說!」尋思道:「這人是誰?明知老夫身份還敢如此的,必定有恃無恐,看他的年紀模樣,莫非是……」打個哈哈,道:「恕老夫眼拙,這位公子高姓大名?」

那公子淡淡笑道:「在下姑蘇慕容復!」

丁春秋雖有所料,還是震了一震,聽慕容復又道:「丁先生,你一大把年紀,怎地在這里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在下特地前來,想尋丁先生干上三杯,談文論武,豈不是好。在外人面前清理門戶,未太煞風景了罷!」

丁春秋臉色一沉,暗道:「果然。我先前傷了他手下四員大將,此人怎肯和我甘休?若方才他一進來就下暗算,只怕……」還未回答,一名星宿弟子已怒喝道:「你這廝好生沒上沒下,我師父是武林至尊,豈能同你後生小子談文論武?你如恭恭敬敬的磕頭請教,星宿老仙喜歡提攜後進,說不定還會指點你一二。你卻說要跟他老人家談文論武,哈哈,那不是笑歪了人嘴巴么?哈哈!」他笑了兩聲,臉上神情卻古怪之極,過得片刻,又「哈哈」一笑,聲音十分干澀,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