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長老雖有所料,但聽他這般公然指斥,還是忍不住怒火上沖,氣得險些暈去,猛起身喝道:「全冠清!」吳長風一把扶住了他,也大聲道:「不錯!宋長老怎會做這等事!無憑無據,休要血口噴人!」

吳長風直腸直肚,這時想給宋長老辯白,卻正給全冠清抓住了話柄,立時冷笑道:「說得好!憑據?傳功長老屍身在此,還要什么憑據?我知道吳長老是愛朋友的好漢子,但是非當前,如此徇私,不怕為這里上千弟子所笑么?」

吳長風不由氣結。宋長老知自己落入對方圈套,不敢輕忽,強自定神道:「全冠清,不必咄咄逼人,你來看:傳功長老臉色未變,身亡必在兩個時辰以內。而我自日落起便在幫中議事,吳、陳兩位長老,連同八代弟子們盡皆在旁,試問我要去殺人,難道竟有□□化影的本事?江湖中藏龍卧虎,亦難保有人會得我獨門絕技,誰能斷言!宋某在這里對天發誓,若傳功兄弟為我所害,叫我受九刀穿身之苦,萬劫不復!」

九刀穿身,乃是丐幫處置罪人最重的刑罰,眾弟子聽宋長老以此立誓,原本猶疑不決的人又多信了幾成。吳長風道:「宋長老的為人,咱們大伙兒都清楚,他怎會來害自家兄弟?只怕……哼!」向全冠清瞪了一眼,加重語氣道:「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要壞我幫大事!」

許多弟子聽得有理,都在點頭贊同,全冠清卻只如不聞,站在一邊只是冷笑。待吳長風說完,也不回話,自顧自蹲下身去,抓著傳功長老手臂一捋,將屍體的右手抬了起來。

眾人見他行跡奇怪,不由都轉眼看去,卻見屍體那右手緊攥成拳,想是死時抓著了什么東西。全冠清指上運力,用勁一掰,將這只手硬生生掰了開來,啪地一聲輕響,登時有一樣物事掉落在地上。全冠清伸手撿起,托在掌中,一聲冷笑道:「原來如此!諸位看這是什么?」

只見全冠清掌上是托著枚淺黃色的小小葯丸,在死人手中抓得久了,已不完整,沾落了一掌的細碎粉末。全冠清道:「吳長老,陳長老,你兩位是幫中元老,總認得此物罷?」

吳長風看得清楚,脫口道:「這不是金身丸么……」忽覺不對,立時住口,全冠清卻已冷冷笑道:「不錯,有了此物,又何必什么□□化影呢!」

刷地一下,宋長老臉色慘白,盯著全冠清的眼里幾欲噴出火來。

原來這金身丸是丐幫獨門密葯。原本是為幫中有人去懲奸除惡,殺了敵人之後,如要帶首級回幫交令,但路途遙遠恐防腐壞,便用此葯置於屍身,縱在盛夏,也可保數日不腐。因其物難制,向來只六大長老可以持有,弟子出行,視情而授。現下竟在傳功長老身上發現,宋長老之前所有言語,立時都成了有恃無恐的砌詞欺瞞。

陳孤雁料此事難以善罷,沉吟道:「只怕是有人別有用心,暗自藏匿。宋兄,你最近可曾將此葯授予弟子出行?」

全冠清知陳孤雁頗為謹細,哪肯留機會給他詳加辨剖?不等宋長老回答,搶先截道:「此言差矣。也非我小瞧諸位,宋長老是什么人物,除非他親自授意,否則……哼哼,這里在場的,哪個能從他手中拿到什么物事?何況……」他那「親自」二字咬得極重,低頭看著傳功長老的屍身,又不緊不慢、一字一頓地道:「何況以傳功長老的功夫,若是陌生敵人,恕全某孤陋寡聞,真不知江湖中誰人能夠一招致命。你們看,傳功長老臉上驚訝之色未消,這才叫做死-不-瞑-目!」

他這番話,沒一句直說宋長老殺人,卻沒一句不在指他是凶手。宋長老一把白胡子在風中突突亂顫,恍忽間竟想起了杏子林會上、馬夫人如何指證蕭峰的事情來,抬手指著全冠清,啞聲道:「好!好!全冠清,你這奸險小人!早知……早知會害了我傳功兄弟,當日在杏子林老夫就該斃了你!」

宋長老一言出口,立知自己差了。若非實是驚怒交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