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不能無視師門大仇,卻亦不能隨眾濫施殺孽,有誤了玄苦師弟身後境界。你且好自為之!」

眾僧但聽得玄苦圓寂之言,不由震動,一齊合十,誦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聲音沉痛肅穆,顯是為方丈之言所感,便不願加入這一場形同殺戮的群毆之中了。

蕭峰抬眼向玄慈方丈望去,見他也正目注自己,神色哀然端嚴,目光之中,竟隱隱還有一絲酸痛之意。他雖不知這位高僧何以竟會對己回護,但思及恩師,亦是胸口大震,叉手當胸,遙遙只向玄慈施了一禮;一回身單臂揚處,大氅當風擲去,雙目如電,直視向了叫喊不休的萬千群豪。

蕭峰此來中原,並非無備。燕雲十八騎座下,皆是千里挑一的快馬良駒,但此時萬眾洶涌,若自己憑戰馬之威硬沖而出,未始不能全身而退,那十八人卻必至死傷慘重。眼見群雄囂囂,胸中熱血上涌,暗道:今日我一十九人來,便須一十九人去!當下吸一口氣,便待要憑一己之力力壓群雄,爭得這一線突圍之機。

群雄見蕭峰隨行不過十八騎,雖少林方丈不願趁人之危,但丐幫卻已決意一拼,近千弟子加上這里各路英雄,要圍攻他一十九騎契丹人馬,就算他真有通天之能,也決計難出重圍。然見蕭峰這么回身一站,一十八騎身後拱衛,戰馬風中蕭蕭嘶鳴,凜然竟如天降,不由齊齊倒吸了口冷氣,俱是一窒。人人皆知,就算戰到最後必能誅敵,但在蕭峰手下,頭前數十百人殊無幸理,一時之間,叫罵聲倏而低沉,竟是誰,也不敢率先上前作此一戰。

當世之中,又敢有何人,當面此時,一搦蕭峰之威?

猛聽一聲清嘯,白衣振袂,越眾而出,朗聲說道:「蕭峰!你以契丹英雄,視我中原豪傑有如無物,在下今日但願為中原一領高招,得盡微力,縱死猶榮。」

群雄俱震,霎時間喝之聲,響徹四野。

這一人,唯有姑蘇慕容復!

一言出口,萬籟俱消。蕭峰心中,從未曾有的這一個「疑」字,此時此刻,亦已不須了。

慕容復猛覺蕭峰兩道目光直視過來。此刻他兩人之間,遙遙不下數十丈之距,這眼光卻如咫尺之地鐵水乍迸、赤流狂飆,明明只是無形無質之物,竟將面上生生燙得一痛。瞬息間,下意識地微微側頭,便想避開這雙燙得駭人的眼睛。然也便是這一瞬之刻,一側頭時,眼角忽瞥見那邊數千丐幫弟子,並全冠清手中青幽幽一桿打狗棒。剎那心底猛一聲斷喝,暗道:「慕容復!慕容復!你今日少室,所為何來?」

這一瞬之遲頃刻須臾,除他本人,更無第二人知。倏轉頭時,雙目冷光,已直迫蕭峰!

兩人目光,便於半空交撞在一處。只聽得山風呼呼,入耳驚心。

丁春秋想起自己大弟子折在蕭峰手下,又見他回護阿紫,暗道:「這人不死,老夫終難稱霸中原。」當下一搖羽扇,上前打了個哈哈,道:「姓蕭的,你要帶走那小賤人,須得先問過老夫。」

而游坦之一見蕭峰,便是大懼。然轉眼見他伸臂抱住了阿紫,輕言細語,那一股怨毒之意再難忍受,陣陣狂涌,竟自蓋過了懼意。丁春秋一來,愈激起了他三分膽氣,見全冠清冷笑著向他連使眼色,便也顧不得適才之失,縱身上前,叫道:「我、我庄……我中原人和你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姓蕭的,咱們今日便來作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