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二娘接連抱了幾次,都給虛竹輕輕巧巧的閃開。她本來容貌娟秀,但這時鬢發散亂,臉上神氣如痴如狂,那幾條血痕都漲得鮮紅,卻是十分的凄厲可怖,只叫道:「兒啊!你怎么不認你娘了?」

虛竹心中一凜,有如電震,顫聲道:「你……你是我娘?」葉二娘叫道:「兒啊,我生你不久,便在你背上、兩邊屁股上,都燒上了九個戒點香疤。你、你屁股上是不是各有九個香疤?」

虛竹大吃一驚,他雙股之上自幼便有香疤,不知來歷,也羞於向同儕啟齒。有時沐浴之際見到,還道自己與佛門有緣,天然生就,更堅了向佛之心。這時陡然聽到葉二娘的話,當真有如半空中打了個霹靂,顫聲道:「是,是!我……我兩股上有九點香疤,是你……是娘……你給我燒的?」

葉二娘放聲大哭,叫道:「是啊,是啊!若不是我給你燒的,我怎么知道?我……我找到兒子了,找到我親生乖兒子了!」一面哭,一面伸手去撫虛竹的面頰。虛竹不再避讓,任由她抱在懷中。他自幼無爹無娘,只知是寺中僧侶養的一個孤兒,身上這些香疤只自己一個知道,葉二娘居然也能知悉,哪里還有假的?突然間領略到了生平從所未知的慈母之愛,眼淚涔涔而下,叫道:「娘……娘!你是我媽媽!」

這件事突如其來,旁觀眾人無不大奇,但見他二人抱在一處,又哭又笑,又悲又喜,這般母子真情,群雄之中,不少人為之鼻酸。

忽然只聽有人哈哈大笑,笑聲嘶啞,回盪四野,竟然不似生人發笑,倒似深夜飢餓的野獸長嗥。只見那黑衣蒙面老僧負手仰天,倏然笑聲一,緩步走近,向著葉二娘道:「母子相會,恭喜了!葉二娘,你可還認得我么?」

葉二娘雙手仍摟著虛竹,轉頭看去,這時日光耀眼,將那黑衣僧眼中冷笑照得清清楚楚。虛竹只覺母親的手掌突然變得冰涼,不住發抖,嚇了一跳,叫道:「娘?」低頭去看,卻見葉二娘臉上神色直如白日見了厲鬼,臉頰抽搐,那幾道血痕也跟著不住顫動,雙手卻越摟越緊,仿佛生怕有什么東西會突然將兒子從懷中奪去一般,顫聲道:「啊,是你……是你,就是你!」聲音尖利,似是憤恨,又似含著無限的恐懼。

那黑衣僧緩緩地道:「不錯,正是我。二十四年前,你這孩兒便是我搶去的,你臉上這些血痕,也是我留下的。」

葉二娘「啊」地一聲大叫,跳起身來,向黑衣僧搶上兩步,卻又猛地立定,伸手戟指,咬牙切齒,叫道:「為什么?你為什么要搶我孩兒?我和你素不相識,無怨無仇,你……你……你害得我好苦!你害得我在這二十四年之中,日夜苦受煎熬,我只好……只好去偷人家的兒子……你到底為什么?為……為什么?」

黑衣僧仰起頭來,又是哈哈大笑,朗聲道:「問得好!為什么,為什么,老夫也正想問上一問。」語聲一頓,雙目直逼視著葉二娘道:「為什么你不告訴這孩子,他父親是誰?」

葉二娘全身一震,身子晃動,幾乎便要摔倒。虛竹急忙奔上扶住,他二十四年不知父母,倒也罷了,現下突然有了母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