鳩摩智看得清楚,蕭峰這一掌出,真正便只一掌,身在馬上,也絕無可能有什么前後縱躍之勢,早將一路火焰刀力伏在胸前,等著他再衰而竭。果然一掌之力勢不能久,鳩摩智雙掌一立,火焰刀一分為二,便要出手。然一剎那間掌風厲嘯,儼如龍吟,又一道勁力急涌而來,剛猛處竟與前一般無二。鳩摩智微微一驚,左掌一架,右掌再起,尚不及分進合擊,第三道掌力驟然已至。鳩摩智雙掌疾抱,氣流激盪之中,第四道、第五道勁力又是先後擊到。

此是為「時乘六龍」一式。乘者,交替而出也。這一掌之中,有六道勁力依次發出,正如一人分身為六,此上彼落,如何可當?但一分為六不難,若要六爻之陽一以貫之,六掌如一,不衰不滅,卻是極難之事。歷代丐幫幫主幾乎無人練得到此境,便如蕭峰之師汪劍通,亦不過出得四龍而已。鳩摩智在大理天龍寺中曾以一敵六,但此時一掌,便如有了六個蕭峰,較之天龍寺六僧之力又何止倍蓰。但聽掌風狂嘯,上駕羲和,下射扶桑,真如六龍貫於天際,行雲布雨,奔雷馭電,排風破空!鏗鏗鏗鏗鏗六聲激鳴,前後左右數十匹馬齊聲尖嘶,草葉飛濺,馬蹄都在地下刨出了一道道的土溝來。

鳩摩智飽覽天下武學,招式之變遠勝於蕭峰。若平常相斗,斷不至此。偏生身在這奔騰翻滾的馬背之上,千變萬化皆不能用,只有硬接硬架一條路好走。一掌接過,臉色驟變,忽然只覺丹田中隱隱生疼。

當日他在少林與虛竹斗了一場,便覺丹田熱如火焚,內息竟不聽使喚,大驚之下覓地調息,便未親見蕭慕容兩家之事,也未聽到那掃地老僧說的「少林七十二絕技,戾氣所鍾,再練易筋經者,本末倒置,大難便在旦夕之間。」但內息日甚一日地難以自控,卻是事實。降龍十八掌乃天下第一的陽剛猛烈之力,此刻丹田受震,立時翻騰!心中雪亮,已知將有走火之禍,便是沒有,蕭峰慕容復若聯起手來,自己也必無幸。此人決斷極快,一覺不對,虛晃一式,立即向後倒縱。

蕭峰和他交了一掌,也自喝,暗道:「好個番僧!」不想對方突然縱出,奔馬何等之快,兩下交錯,眨眼便在數十丈外。只聽鳩摩智的聲音遠遠送來道:「北喬峰,南慕容。今日之事,貧僧記下了!」

蕭峰心中震動,抬眼看去,慕容復也正向他看來,目光相交,都是一震。兩人之間隔著奔騰不休的幾十百匹戰馬,便似隔了一條滾滾翻涌的銀漢天河,遙不可及。一瞬之間,心頭俱是一陣迷蒙。突只聽許多嘶喊亂叫,在前方響成了一片。

蕭峰急轉頭時,只見奔馬不停,前方營地便在五六里外,已余不下半刻時間。那些牧民方才雖逃了開去,牲畜卻不及牽走。要知牛羊是牧人身家所系,何況群牧司交養的馬駒若遭損傷,俱是死罪。有些人便耐不住沖去牽馬,有的牽了幾頭出來,有的仍在畜欄之中,又有的正奔回帳去。猛聽蹄聲迫在眼前,高舉雙臂,一片聲大叫起來,分明此刻還好好站在當地,卻只能睜眼看著下一刻大難臨頭。男女老幼,張張臉龐上汗水奔流,都已不成人色。

放牧人平日驅趕馬群,須有套馬桿皮鞭在手,喊叫抽打方可。但休說這等驚馬群驅趕不動,便是要趕,蕭峰此刻雙手空空,便他烏騅再快,也來不及去尋甚么家什。一眼之下只一震,慕容復順他目光看去,立時心知,轉眼見自己方才擲出的火把遠遠斜插在地下,也不及再想,一按馬背,連著幾個起落,自馬群末尾颯地斜飛而出,身未落地,單臂斜抄,已抓過了火把。同時身軀一沉之際,足尖點地,勁力倏地自豎轉橫,一個翻身又躍回了馬上。這一起一落快不容瞬,受驚的馬匹還未察覺,慕容復已手臂一揚,將那火把筆直向蕭峰擲去。

蕭峰伸臂一抄接過,登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