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冰穿過了他身軀,遠遠向外投去,好似根本沒有他這么一個人站在這里。那孩子卻已奔到母親身邊,高高將那雀兒舉了起來,叫道:「娘,就是它。你答允過的,我讀好了書,練會了那套劍法,便可以養它了,是不是?」

那婦人微笑道:「是啊。」伸手捉起那雀兒來,撫了撫它頭頂的羽毛,道:「果然可愛。」

慕容復忽然覺得有什么東西掐住了他的喉嚨,想要喊叫,卻叫不出聲。他伸出手去,卻碰不到那孩子。那片白茫茫的霧氣不知從哪里又冒了上來,一層一層,纏住了他的手指。叫他只能那般看著,只見那婦人手指一緊,幾點鮮紅的血珠從指縫冒出,啪地一聲,死掉的雀兒便掉在地下,鮮血滴落,染開了一片小小的殷紅。

婦人低下頭來,淡淡地道:「復兒,你記著了。」

如果這里還有人在,還有另一雙活人的眼睛,也許便能看到那個孩子和慕容復一模一樣慘白的臉龐,黑幽幽的,睜得大大的眼睛。然而他的母親看著他,卻像是什么也沒有看到,既不高聲,也沒有發怒,便那般平平靜靜,一字一字地道:「你但有所愛,旁人便有機可乘。輕信於人,那人便能輕輕易易算計了你。慕容氏心中只有一個大燕天下,什么心愛之物,親愛之人,只消沾了這個「愛」字,便統統不可放在心上。你,記得了么?」

那片白霧忽然翻涌起來,滾滾浮盪,一片片地蔓延開去。死鳥,鮮血,連著那一對母子一起消失,都看不到了。他墜在這沒有盡頭的霧里,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聽不到。一片白色之中,冰冷透骨,無邊無際。

然而有一只手拉住了他。從那個方向,好似有光射了過來。

那只手那般的熱,熱得火燙,好像在什么地方,也曾經這樣拉住過他的。

是在哪里?又是……誰呢?

慕容復張開了口,他聽見自己終於叫出了聲來,那聲音正在輕輕地道:

「兄長……」

慕容復睜開眼來,燈火光芒落在他眼瞼上,搖搖晃晃,暈開了一個又一個光圈。便在那光的後面,伸手可及,正是蕭峰的雙眼。他二人相識兩載,相處只得數月,然而不論何年何月,不論他腦中思想,還是親眼所見,從來從來,都沒有在蕭峰眼中見過這樣的光芒。

那並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鮮血淋漓,受了傷的狼!

這辯才無礙的慕容公子,竟然愣了,一個字,一聲呼喚也發不出來。火熱的氣息四面八方、鋪天蓋地落在身上,忽然一陣搖晃,冷意透過,卻是就要抽身而起,離自己而去了。

慕容復猛地抬起手來,一把抓住了便要自肩頭上松開的,蕭峰那一只臂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