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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三連忙一邊說:「小陸,你真是,走什么走啊,什么事兒都明天再說,再難的事兒有你羅三哥給你兜著啊」一邊扯著陸訥的袖子往里走,結果走了沒兩步就不動了,陸訥連日來積壓的郁火也有點上來了,輕緩但堅決地揮開了羅三的手,說:「蘇二少的面子太大了,我還真買不起。」他說話的時候,臉上沒有表情,語氣平淡到有種不屑的味道。

這句話就像一根導火索,瞬間將蘇二給點爆了,他狠狠一摔手中的酒杯,「你他媽有種給我再說一遍!」

杯子砸在玻璃茶幾上,發出巨大而尖銳的聲音,杯子摔碎的一角飛快地濺起來劃傷了蘇二的眉角,他仿佛毫無所覺,陰鷙地盯著陸訥,目光像兩把匕首,幾乎要插*進對方的身體里去。

羅三一看情形不對,光火地沖舞池那邊吼,「李明義他媽把音樂給我關了!」

包廂瞬間安靜下來,那群玩脫形的人迷茫地四望,當看到蘇二難看到極點的臉色和眉角靜靜淌血的傷口,頓時回光返照一樣瞬間清醒過來。

桃花眼李明義先跳下來,站到蘇二旁邊問道:「怎么了?」

沒人回答他的話。陸訥先前喝了不少酒,這會兒酒上頭也有些激動,看也不看羅三幾乎使得快眼角抽筋的眼色,「再說一遍也一樣,你他媽誰呀,還管我走不走?有些話我悶心里很久了,我告兒你,蘇二,人不能太牛逼了!你這種人,牛逼大發了,陽*具進去空盪盪的沒有任何感覺,看誰都像要騙你口袋里的銀子,看誰都心懷險惡別有用心,就你一個人純潔無暇獨孤求敗!算了吧,你也就投了個好胎,剝掉你那身人皮,你就是個屁!」

蘇二估計氣狠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調色盤兒似的,居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倒是他旁邊的桃花眼先怒了,「你他媽說什么呢,欠操是吧!」,一腳踩上茶幾,沖到陸訥面前揪著他的衣領就打,幾下便和陸訥扭打到一起了。

包廂里頓時響起一片驚呼,蘇二的臉沉得能滴出墨水來,聲音都是冰渣子,「都他媽給我住手!」

陸訥本來也沒想打架,真打起來,這包廂十幾個人沒一個是站他這邊的。蘇二這么一吼,看桃花眼住手了,陸訥也順勢了手。

蘇二斜眼看了陸訥一眼,沒有任何感情地揚了揚下巴,說:「讓他走。」

桃花眼讓開了一步,陸訥在羅三憂心桃花眼陰沉的目光中,走出了包廂。

包廂里有片刻的死寂,沒有人說話,打破沉默的是一個漂亮的男孩的驚呼,「二少,你流血了!」說著扯了餐巾紙就要湊過去給他止血,人還沒靠近,就見蘇二少忽然抬腳狠狠地踹翻了茶幾,茶幾上的酒瓶、酒杯、水果盤等等嘩啦啦地全掉地上了,在寂靜的包廂里特別刺耳。男孩兒僵立在一邊兒,臉色煞白,噤若寒蟬。

第二十四章

陸訥回家就悶頭睡了一個大頭覺,第二天醒來,酒醒了,人也清醒了,擁著被子呆呆地在床上坐了半天,雖然把連日來憋在心里的郁氣給出了,但陸訥其實也沒多高興。打電話把張弛約出來一塊兒吃飯,就在陸訥樓下那條街的一個小館子。

張弛進門的時候看見陸訥一個人坐那兒,大白天的悶頭喝酒,讓想起他外甥那電力不足的電子狗。

張弛狐疑地走近,「咋啦,失戀啦?」

陸訥抬眼瞧了他一眼,居然沒跳起來揍他,這下張弛更不淡定了,扯開椅子坐下來,「真失戀啦?」

「不是。」陸訥瓮聲瓮氣地說,頓了一會兒,接著說,「我估計把我們那電影給搞黃了。」

張弛吃驚地望著他,「你做什么對不起黨和人民的事兒啦?」

陸訥掀起眼皮用二分之一的眼白對張弛表示了鄙視,接著簡單地把這幾天的事兒給交代了一下,主要對昨天的一時沖動和意氣用事表示了深深的自省,虧他高中就把《三國演義》給翻爛了,沒學到曹操的心子黑就算了,連劉備的臉皮厚都沒摸到髓,難怪人倆是當是英雄,創不世之霸業,他陸訥連部小小的電影都搞不定,好歹等電影上映了再揍他丫的呀!

面對張弛的沉默,陸訥十分愧疚,「我就覺得對不起你,咱們花了那么多心血」

張弛給自己也倒了杯酒,拍拍陸訥的肩膀,安慰他,「算啦,全中國又不是只這一家發行公司,這家不行,就找另一家嘛,我們電影那么好,沒道理沒人要啦。」

陸訥不吭聲,他心里十分清楚,蘇二能搞得已經有一定知名度的唐帥軍在電影圈幾乎混不下去,何況啥都不是的陸訥?搞死他簡直是分分鍾的事。

結果才想起唐帥軍呢,晚上就給見著了本人。在晶粹軒,王胖子的飯局,飯桌上還有幾個小投資人,陸訥一到,王胖子就笑得見牙不見眼,跟客似雲來的老鴇似的,領著陸訥一個一個地介紹,最後到唐帥軍,「唐導,這就不用介紹了,見過的。」

唐帥軍整個人氣神都不好,萎靡得厲害,笑容勉強,甚至有點兒卑微。

酒喝到中旬,唐帥軍起來敬酒,最後到陸訥這兒,「來,陸導,我敬你,先干了,你隨意。」他估計不大會喝酒,一圈兒敬下來,眼眶周圍已經通紅了,但還是以董存瑞炸碉堡的神把一杯酒仰脖子干了。

這情形,跟當初陸訥在晶粹軒首次見到唐帥軍,整一掉了個個兒,但陸訥沒覺得高興,反而升起一點兔死狐悲的感覺,什么話也沒說,仰頭把酒一口悶了,全桌人轟然叫好。

喝了酒,這幫孫子才說起正事來,中心思想是希望陸訥能給蘇二少給說說情,大人大量放唐帥軍一馬,或是由陸訥搭個線,請蘇二一塊兒出來吃頓飯。當然,好處是不會少了陸訥的。

陸訥那點子傷春悲秋立馬給丟爪哇國去了,心里罵娘,但也不能直言他已經跟蘇二少鬧掰了,前途堪憂,只能裝逼地端著架子跟人打太極,「你們也太瞧得起我了,蘇二少那什么人吶,他面前我哪兒遞得上話?」

見陸訥不肯幫忙,這幫人立馬轉換了策略,擺出一副愁眉苦臉的小白菜樣兒,「唉,老哥也知道這不是件容易的事兒,要不是實在沒法子了,也不會找上小陸你你看,眼看這電影都快拍完了,咱們前期投資也進去了,就卡在那兒,你說就算往水里扔顆石子呢,好歹聽個聲音呢,這算怎么回事兒嘛。你說,小陸,你說說,這世上,誰容易啊,誰他媽都不容易啊」

就說這幫孫子怎么忽然有雷鋒的那個覺悟了,原來都是錢鬧的。

王胖子算這回飯局的牽線人,見陸訥不搭話,連忙給唐帥軍使眼色。唐帥軍站起來又過來敬酒,「陸導,先前有多得罪之處您多海涵,說真的,我現在,也沒其他的想法,就想把這部片子給拍完了,給那些信任我的人一個交代……不多說了,喝酒!」說完又是一仰脖子,壯士斷腕般一口干了,然後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子。

陸訥沒喝。王胖子在一邊兒打圓場,語重心長地說:「事情總得有個解決的辦法,不然一直拖在那兒,總不是個事兒。小陸你是什么樣的人我也清楚,能幫就幫,真幫不了,唐導也不會怪你,大家還是朋友,你說是不是?來,吃菜吃菜!」

其他人紛紛附和起來,桌面上一時又觥籌交錯熱鬧起來。

飯局散場十點多了,陸訥晚上喝得不多,人還清醒,沒打車,一個人走兩手揣在兜里慢慢地走在燈光迷離的城市,冷風撲在他因為喝酒而溫度升高的臉上,涼浸浸的。不知怎么就走到楊柳的大學了。站在研究生宿舍樓前,陸訥仰著脖子瞧那些從窗戶里透出來的暖黃色的燈光,就像仰望一個自己的理想。

他不知道這些千篇一律的燈光中哪一盞是屬於他的姑娘的,不知道他的姑娘現在在干什么,睡覺了嗎?還是躺在床上看雜志,或者還在寫著實驗報告?

這樣胡思亂想的陸訥,忽然就看見朝思暮想的人穿著一件紅色的毛衣手上提著一袋垃圾從樓梯上下來,與陸訥面對面碰了個正著。

陸訥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心里萬分沮喪,覺得自己這類似痴漢一樣的行為估計在楊柳心目中打不了高分。楊柳倒沒想那么多,將垃圾扔進了垃圾桶,很自然地走到陸訥面前,問:「你怎么在這兒呢?」

陸訥不敢走近,怕楊柳聞到自己嘴里的酒氣,隔著一段距離不好意思地說:「瞎逛,不知怎么就走這兒來了。」雖然見面不是預期中的事兒,但見著了,陸訥也不想就這樣離開,「你有空嗎,咱們一塊兒說說話行嗎?」

楊柳看了他一會兒,點頭,「好吧,你等我一下,我上去穿件衣服。」

陸訥點頭,等楊柳的時候,看見宿舍樓前走過一對情侶,男孩兒把女孩兒裹進自己的大衣里,兩人緊緊依偎著走過,不時低頭竊竊私語。陸訥看著有點兒羨慕,回頭看見楊柳披了一件白色的羽絨服走下樓來,忽然沒頭沒腦地問出了一句話,「你相信愛情嗎?」

楊柳愣了愣,噗嗤一聲笑了,說:「陸訥,你真不像我認識的那些男孩子。」

「那你認識的男孩子都是怎么樣的啊?」

楊柳沒說話,走到宿舍樓前面的花壇邊上坐下,陸訥也跟過去,看見她摸出煙來,連忙搜遍全身找打火機,打火機是找著了,結果發現是蘇二的那只,頓時心情有些微妙。楊柳將煙叼在嘴上,自然地湊過來借火,陸訥揮掉腦中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手微微籠著,嚓一聲,火苗竄起來,點亮了楊柳細白的肌膚,她下垂的眼瞼,睫毛陰影投影在皮膚上,纖毫畢現,有一種動人的柔軟。

「我見過的大多數男孩兒口袋沒有錢,心中沒有詩,他們不會跟你談愛情,不會跟你談濟慈雪萊,他們只想跟你談價錢」她點了煙,便又坐回去,淡淡地說道,不贊成,不批判,不邀請你參加,但有種讓人忍不住探究的魅力,「至於你說的愛情,這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而是遇不遇得到的問題,遇到了,你就信,遇不到,當然就不信。」

陸訥盯著楊柳抽煙的側臉,試探著問:「那你遇到了嗎?」

楊柳淺淺一笑,轉過頭來反而問起陸訥:「你知道這世上最操蛋的愛情是什么嗎?」她沒等陸訥回答,就自顧自地說下去,「不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是明明兩小無猜,卻不敢狠狠相愛」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目光穿過薄薄的青煙,落到一個虛無的點上,有點憂郁,有點寂寞。她從來不具有那種有目共睹的美麗,卻有那「萬人叢中一握手,留得衣袖三年香」的韻致,這種韻致一直以來都令陸訥非常著迷,甚至神魂顛倒,但是這一刻,陸訥的心里隱隱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像是忽然窺到了前生從不曾觸到的秘密。

楊柳卻很快調整了自己的情緒,轉過頭來問陸訥,「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

陸訥勉強笑笑,「我把一件事給搞砸了。」然後簡單地把電影的事兒跟她講了,當然隱去了有關蘇二的事,只說因為一些原因,電影很可能無法上映。

楊柳笑了,「我覺得很多事吧,其實都是時候未到,就像女人生孩子,貓三狗四人十月,時間到了,你不想生下來也不行,但生下來了,就不是你能左右的了,能成個什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