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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三不知怎么的有點兒心驚肉跳的感覺,挨著陸訥坐了,小心翼翼道,「唉,小陸啊,你別怪三哥這大晚上的還把你叫出來,實在是漾兒想見你,嘴里一直念叨著你呢。你不知道,從他十歲第一回喝酒睡了兩天差點兒送醫院後,三哥還從沒見他醉成這樣,他是真難過呢,小陸啊,這都是為你啊」

說話間,蘇二抱著陸訥胳膊的手已經變成摟著他的腰了,臉頰蹭著陸訥的肩膀,喃喃地說:「陸訥,我想跟你說說話,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你,真的,好多話……」

李明義實在看不下去了,轉頭走包廂外面去了。

陸訥臉色不變,拿起酒瓶又給嘩啦啦地倒滿了一杯,又是仰脖子一口干了,然後緩緩地將空了的酒杯放倒桌上,扭頭看著羅三

羅三就看見陸訥的一張臉慢慢地,慢慢地,垮下來了,已經被酒染紅的眼睛,慢慢地,慢慢地,蒙上一層水霧,一手搭上自己的肩膀,一張嘴,全是濃重的酒氣,「三哥,羅三哥,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蘇二他是個渣,我不知道他渣到連根正苗紅的五好青年都不放過呀」

羅三目瞪口呆,瞧著已經一臉醉相語氣特別掏心掏肺的陸訥,說不出話來。

陸訥祥林嫂似的不斷地拍著羅三的肩,反復念叨,「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

摟著陸訥的腰的蘇二身子變得僵硬,慢慢地直起身來,陰沉著臉盯著陸訥,目光如有實質,像兩把鋒利的匕首,臉上沒有半點兒醉意。

而這一天最令羅三崩潰的事情就發生在下一秒,以為醉得不清的陸訥也慢慢地直起身,回過身與蘇二對視,嘴角挑著一抹冷笑,其表達意思是:喲,怎么不繼續裝下去了?讓我相信你蘇二少能為情買醉,難度太大了,今生無可能。

第二十九章(補全)

那天最後,蘇二與陸訥對視了好久,其實只有短短的十幾秒鍾,但作為全程旁觀的羅三來說,卻仿佛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並且體會到了陰風怒號刀光劍影的氣氛,然後蘇二優雅地從座位上起身,一手插在褲兜里,意大利手工制皮鞋咔噠咔噠地敲在地板上,具有倨傲的節制感,像歐洲的某個古老家族出來的年輕貴族。他打開門,又轉過半邊身子來,鋒利濃黑的眉毛下,眼睛像黑夜里的大海,深沉而莫測,他看著陸訥,說:「陸訥,有些話不能說得太滿,咱們走著瞧。」

然後以一種非常裝逼地姿勢出了包廂。陸訥轉過臉看羅三,挑著一邊的嘴角說:「羅三哥,你瞧見了吧,蘇二少念叨著我呢」說完,他站起身,兩手插兜,以同樣裝逼的姿勢走出了包廂。

陸訥出去後,在外面轉了一圈兒的李明義回來了,羅三有氣無力地看著他,說:「我想我需要一杯水,以及,一整瓶的胃葯。」

陸訥的電影上映一月,票房突破兩億,這是一個奇跡。

陸訥選擇了一個春暖花開陽光明媚的日子回了擔山路街,帶著陸老太去電影院看電影去了。本來他是想叫老太太來看首映的,好歹是他孫子的電影第一次在大熒幕播放,但鑒於陸老太除了坐自行車,坐啥暈啥的體質,就不折騰她老人家了。

陸老太那天特地穿了身前年陸訥一遠方表姐結婚時穿的絲絨外套,一頭微雪的短發梳得一絲不苟,在鏡子前照了半天(陸訥一直懷疑,他愛臭美的毛病其實遺傳自陸老太),然後叫街口的騎黃包車的阿四給拉鎮上的電影院去了。

雖然陸訥那電影已經臨近下映,不過放映廳里的上座率依舊挺不錯,電影一個半小時,出來時候,天邊已經出現了淺淺的晚霞。陸訥挽著神情略顯茫然的陸老太走出電影院,本來想坐黃包車回去的,老太太跟人砍了半天價,沒談攏,一生氣,就要走回去,堅持說她從前脖子上架著三歲的陸訥到尾浦買鍋,二十幾里路,健步如飛,都不帶喘氣的。

陸訥拗不過老太太,陪著她慢慢地走。走著走著,老太太就回過神來了,盯著陸訥跟研究毛選似的,然後用輕描淡寫地語氣問:「你是不是喜歡上啥姑娘了?」

陸訥唬了一跳,心里想著他家老太太果然成了,面上還若無其事,「說什么呀,我成天忙得四腳朝天,哪有空想姑娘?」

陸老太不信地扭回頭,用鼻子哼了一聲,說:「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養大的,我能不知道你?打小兒看見人小姑娘白裙子飄飄的,就跟小色狼似的歡快那電影,就時榆演的那男的,壞起來跟你一模一樣!」

陸訥哀嚎一聲,「你不睡著了嗎?」

陸老太還死不承認,「盡瞎說,我什么時候睡著了?」停了一會兒,用手肘碰了碰陸訥,臉上帶上笑影兒,小聲地問,「哎,是不是演那個、那個叫楊梅的姑娘,叫什么來著我看著挺好,追她丫的!」最後一句,陸老太說得豪氣干雲。

「別逗了好嗎?人有男朋友了,而且人男朋友還是個富二代,特別愛她。」

陸老太顯得有點兒失望。兩人正說著話呢,遠遠地看見他們家院子門口停著一輛車,陸訥一眼就給瞧出是蘇二那輛布加迪,車子旁邊,站著倆人,一個是蘇二,他是天生衣架子,簡簡單單的襯衫也能穿出玉樹臨風的味道,再加上設計師心設計的領口和袖子,配上熠熠閃光的致袖扣,□是條墨綠色的休閑褲,搭配時尚的白色皮帶和白色系帶皮鞋,整個人用一個詞概括就是「悶騷」;另一個人是陳時榆,則是截然不同的韓國美少年的打扮,藍色帶扣襯衫,斜格子的紅色窄領帶,簡潔清爽的黑色毛衫,將他點綴得學院氣息濃厚,看起來,清爽又帥氣。

那會兒,夕陽正緩慢地纏綿地,從擔山路街那一頭,從他們側後方鋪過來,整個場景都染上特別動人的顏色,跟電影鏡頭似的

陸訥上輩子對這兩人的關系印象深刻,差點兒沒跳起來,次奧,這倆貨什么時候勾搭上的?

走近了,才發現兩人之間的氣氛怪怪的。蘇二將墨鏡架額頭上,兩手交叉抱在胸前,神情倨傲而漠然,反正就是一副唯我獨尊,你們都低到塵埃里去的逼樣。陳時榆撇著頭瞧路邊的野花,臉上也沒啥表情。

陸訥面色古怪,「你們怎么在這兒呀?」

陳時榆抬頭瞧見他,眼里的冷漠散去,淡淡地說:「我過來看看我奶奶,順便再過來瞧瞧陸奶奶。」偏頭對陸訥旁邊的陸老太,露出特別乖巧的笑,「奶奶,我買了你愛吃的新橋的鹵鴨舌,我都好多年沒吃過了,不知道味道還跟原來一不一樣」

陸老太見著陳時榆特別高興,立刻拋棄了陸訥,拉著陳時榆的手仿佛那才是她的親孫子,「哎呀,你看看你,看看你,變得這么出息了,還演電影了,都成明星了」又說,「你這孩子就是實心呀,還買什么鹵鴨舌呀,奶奶看見你啊,就高興……」說著說著,目光就落到一旁的蘇二身上了,臉上有點兒困惑,「這位是」

蘇二微微頷首,帶著嚴格教養產生的矜貴和修養,「你好,陸老夫人,我是陸訥的朋友,姓蘇,家中排行第二。」

陸老太活了六十八年,沒被人這么叫過,跟演電視劇似的,特別不自在,但她聽懂了這位是自己孫子的朋友,雖然心中還存疑慮,但不妨礙她以一個農村婦女特有的淳朴和熱情表示歡迎,「你好你好,來來來,都進來,進來坐!」一邊說,一邊兒就要去拉蘇二的手,手伸到一半兒又縮回去了,意識到蘇二這種人跟他們這種小老百姓不一樣,掛著有些無措的笑,開了門

陸訥落後一步,一把拉住了正要進門的蘇二,飛給他一個眼刀,「你來干嘛?」

蘇二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不干嘛,就無聊了,隨便逛逛,一不小心,就給逛這兒來了,你不介意吧?」說完,露出一個能迅速令女人腎上腺素飛升的笑,一口白牙基本能直接拍牙膏廣告而不需要後期ps,說完也不等陸訥,一腳跨進門去。

陸訥看著他的背影,怎么看都覺得蘇二有點不對勁

陸老太一輩子見過的最了不起的人物就是鎮上那開著大奔胳膊底下夾著公文包,說話趾高氣揚恨不得將眼睛長在頭頂的徐百萬。徐百萬本名不叫徐百萬,九幾年初的時候下海經商,成了擔山路街遠近聞名的萬元戶,受過政府表彰。曾有過一段時間,陸訥以徐百萬作為自己的人生目標,當然,這個人生目標在他上小學六年級之後基本就不存在了。

但顯然,蘇二這級別,明顯比徐百萬高了一檔次不止。陸老太雖然是個農村婦女,但風風雨雨里活了這么多年,早練就一雙火眼金,料定這位蘇先生來頭不小,心里頭就有些惴惴,把人請客廳坐了,倒了茶,留下陸訥陪著客人,自己鑽進廚房,還鬼鬼祟祟地把陳時榆也給拉進去了,「小榆樹,你跟奶奶說,那個蘇先生什么來頭啊,真是陸訥的朋友?」

陳時榆的目光落到坐在沙發上的兩人,眼神有些意味不明,語氣卻淡淡的,「奶奶你別擔心了,陸訥不是拍電影嗎?拍電影得跟好多人打交道呢,什么人都有,那就是s城一個特別有錢的少爺,估計在城里待膩了,才跑這兒來找新鮮感呢。」

陸老太一聽陳時榆這么說,就給放心了,她一直以來都特別信任陳時榆,同樣話從陸訥嘴里說出來她能一拐棍子抽過去。陸訥從前老懷疑陳時榆才是她親孫子

蘇二坐在陸訥家簡陋的客廳里,特別優雅地端著老式茶缸,慢悠悠地喝著茶。陸訥皺著眉,一聲不吭地盯著蘇二那張邪逼的臉,覺得胃有點隱隱的抽搐,忽然站起來,一把奪過了他手里的茶缸,說:「我去給你續點兒水。」

說完轉身就走到飲水機邊兒上,蘇二那杯茶其實基本還是滿的,他要能喝下這幾乎全是茶葉梗的茶,才怪了陸訥家沒人喝茶,這僅剩的一點兒茶葉是陸老太煮茶葉蛋剩下的。

陸訥正在那兒裝模作樣地接水呢,陳時榆從廚房出來,挨到他身邊,小聲問他:「蘇二少怎么會過來?」

陸訥給煩的,兩條眉毛扭得跟毛毛蟲似的,又不能告訴陳時榆說蘇二這神經搭錯的對自己存的那點兒不良心思,語氣就有點兒不好,「誰知道他呢,人生空虛了吧。」

「說我什么呢?」身後傳來蘇二幽幽的聲音,跟吊靴鬼似的,差點沒把陸訥嚇得把手中的茶缸直接砸過去。

「說你蘇二少英明神武,這人生多么別出心裁,獨樹一格。」

蘇二定定地看了陸訥一會兒,沒吱聲,自己拿了茶缸,又坐回沙發去了。

其實陸訥看出來了,蘇二沒他自己表現得那么悠然自得,他的架子端得越高,姿態擺得越漂亮,就越與周圍的氛圍格格不入。

與之相反的是陳時榆,他從前就常常來陸訥家,陸老太對他比對陸訥好,至少從沒拿鞋底子抽過他。大約是嘗到初次走紅的味道,對未來有了信心,陳時榆的氣神有了質的變化,至少這一天,從少年時代起就繚繞在他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