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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訥看自己這邊暫時也沒進展,再看配樂師蒼白干癟的臉上只余兩只眼袋是豐滿的,干脆地說:「行,你在哪個攝影棚,我過來。」

陸訥開車到那個著名的時尚雜志《ilook》大樓的時候,好幾個攝影棚還是燈火通明的,有明星在拍照。攝影棚里面暖氣開得很足,陳時榆只穿了件襯衫,坐在沙發上吃便當,跟陸訥一樣,他也就這會兒才點兒空暇扒點兒飯,兩葷一素,菜色普通,很多人都只看到明星台前的光鮮亮麗,卻不知道背後的辛酸。

陳時榆剛參加完一個電視節目的錄制,到攝影棚的時候都十一點了,原本聯系好的模特因為久等不到他離開了,這么晚了,攝制組一時之間找不著人,陳時榆明天一早又要離開s城,焦頭爛額之間,他就想到陸訥。

陸訥原本也覺得沒什么,不就是拍照么,也不是沒拍過,等要開拍了,才知道這是一組以「同志」為主題的照片,陸訥一下子就愣住了,就有點兒不自在了,想說不拍了。他怎么說也是干藝術的,倒也不是保守,而是家里有那么大一只醋缸,他要真敢拍這種照,蘇二明天就能燒了整個《ilook》大樓,順便將陸訥掛城門暴屍。

攝影師也看出陸訥的為難,就給陸訥做思想工作,「其實就是一個特別單純的目的,拍這樣的照片就是為了讓人了解這么個群體的存在,陸導,你要不放心,怕影響自己的形象,這樣,咱們不拍你的臉行不行,你就過去跟時榆擺幾個姿勢,意思到了就行了,其他的咱們後期會處理好,保證沒人認出是你」

陳時榆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到這會兒,淡淡地笑了笑,笑容顯得疲憊而慘淡,「是我沒考慮周到,要不,算了吧?」

陸訥覺得自己有點兒太矯情了,反正也不拍臉,自己就一道具,有什么好在意的,今天拍不完,在場的人誰都甭想回去,這年頭,要掙點兒生活資本,誰都不容易。站起來拍拍自己的臉,說:「行,拍吧,早點兒拍完大家都早點兒回去休息。」

因為說好了不拍陸訥的臉,也就省去了化妝的步驟,陸訥在服裝師的幫助下,換了條牛仔褲,上身什么也沒穿,就打了點兒粉。陳時榆已經等在那兒,□也是一條牛仔褲,上身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化了妝,讓原本就出色的五官更加分明,每一筆,都像用裁紙刀確裁出。這人真的是天生好相貌,可惜碰上陸訥,老在他戲里被硬生生弄得土得掉渣,真難為他了。

原本陸訥覺得問題不大,畢竟他跟陳時榆都認識這么多年了,小時候光屁股的樣子也沒少見,應該不會有尷尬放不開的情況,結果一站鏡頭前,前面還好,到後來就感覺越來越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哪兒不對勁。

攝影師跨著腿端著相機不斷地高喊,「陸導,去脫時榆的衣服,激烈一點兒,情緒,給我情緒,動物般最原始的欲*望對,這樣,很好,兩人靠近點兒,肢體,肢體接觸,時榆,去扒陸導的褲子,對,把手插*進去,用力,再用力,往下扯,眼神,炭火一樣炙熱的眼神,很好,就這樣……」

就這么個場景,陸訥弄得一身汗,好在只有十幾個造型,就換了場景,這回是在床上,拍兩人靠床頭抽煙的樣子,被子堪堪蓋住腰際,僅僅遮住重要的部位,陳時榆曲著一條腿仰頭靠在床頭,傾雲吐霧,鋒利的五官被薄薄的煙霧柔和憂郁,如同迷幻劑一般。

在相機的卡擦卡擦聲中,他轉過頭來看陸訥,鳳眼微微上挑,又犀利又媚惑,眼睛下仿佛有一種岩漿般灼熱的感情要噴薄而出,他看著陸訥,嘴角一挑,眼神露骨。

陸訥的嘴唇被香煙熏得極其干澀,不由地舔了舔嘴唇,擰開了頭,有點兒不自在。盡管知道這不過拍照的需要,但陸訥總覺得陳時榆的眼神里藏著點兒什么。

陳時榆並沒有去逼迫陸訥,按照攝影師的要求越過陸訥的身體,去拿床頭的櫃的煙,兩人的身體不可避地接觸,肌膚大面積地相貼,陳時榆表皮的溫度傳到陸訥身上,陸訥如同被貼了符紙的僵屍似的,一動不動地硬挺著。

直到攝影師喊了工,陸訥立刻掀開被子,低頭一聲不吭地先套上了褲子,走到了陽台,點了根煙,慢慢地抽著。陳時榆也沒說話,靠在門框上,就這么看著陸訥,過了好一會兒,他走過去,點了根煙,懶懶地支在陽台上,吐出一個煙圈,然後扭過頭看陸訥,深情而赤*裸。陸訥知道他在看自己,卻當做不知道,微蹙著眉悶頭抽煙。

咔嚓,相機聲將兩人的注意力同時引開,兩人不由自主地轉過頭,看見攝影師端著相機笑著看他們,眼里閃著興奮的光,「剛剛那感覺太好了,太有feeling了,渾然天成。」

陸訥沉著臉走過去,陳時榆也不由自主地跟過去,攝影師以為他們要看照片,將相機遞給他們,不斷地贊美著照片是黑白的,鐵欄桿邊,兩個只穿著牛仔褲的男人,一人半邊身子已經趴出欄桿,另一個人只是微微靠著,各自抽煙,樓下,是銀河般的車流,兩人之間雖然沒有眼神交流,卻有一種情緒如纖細的藤蔓茸茸地探出頭來,既捉摸不定,又確切存在,既柔軟無比,又固執如莖,心不在焉又閃閃爍爍。

陸訥看了一會兒,就把那照片給刪了。攝影師的聲音戛然而止,痛心疾首的呼號在陸訥沉默的臉色下偃旗息鼓,他不由地看了陳時榆一眼,陳時榆的臉色在一瞬間極其難看,然而馬上又恢復如初了,好像剛剛什么也沒發生過一樣。

陸訥一張照片一張照片地看過去,發現確實沒有出現他的臉,很多甚至對他做了模糊處理,才把相機還給攝影師,說:「照片既然拍完了,我就回去了。」

陸訥情緒明顯不高,跟陳時榆淡淡地說了幾句,就離開了。

坐在車里,陸訥一根接著一根抽煙,心里像被一塊大石頭堵著似的。換了從前,陸訥絕對不會去想陳時榆對自己到底抱著怎么樣的心情,他一直覺得他跟陳時榆就是一塊兒長大的兄弟,艱難的時候能夠互相扶持,至於以後飛黃騰達了,又會不會如上輩子那樣走向陌路,就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了。但是今天,他感覺到陳時榆的攻擊性,他在向自己展露陸訥完全所不知道的一面。有個蘇二的例子在前面,令他不得不懷疑陳時榆是否也對自己抱著那種心思。

這個猜想令陸訥非常難受,他甚至不願意深想下去。拿著手機,慢慢地翻著號碼薄,在蘇二的名字上停下,看看時間,已經凌晨一點多了,又把手機扔回了副座。重新點了一根煙,抽到一半,還是把手機拿了起來,盯著蘇二的頭像好一會兒,終究還是按下去了。

響了沒幾聲,電話就被接起來了。陸訥問:「睡了嗎?」

「沒。」他的回答很簡潔,聲音聽起來也很清醒,不知道是電話里的關系還是怎么樣,甚至有種殺伐決斷的煞氣。

「還在外面玩兒呢?」

「在你這兒呢。」

陸訥的心一軟,像被一只手溫柔地撫摸過,心里的郁氣消散了點兒,連聲音也是難得的柔和,「我在路上了,大概還有二十分鍾的車程吧,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帶點兒?」

「不用了,你回來就成了。」

「那好吧,你等我。」

陸訥掛了電話,發動車子,雖然蘇二說不用買什么,但陸訥還是繞了一趟給他買了一盒新出爐的蛋撻,這東西陸訥自己不愛吃,嫌太膩。也就蘇二,外人看著各種高端大氣,就跟活在小說里似的,私底下無賴又無恥,還特別愛吃這種只有小孩子喜歡的甜食。

凌晨一點,蘇二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上,衣冠整齊,一張臉如同剛從冰箱里拿出來似的,還在冒著寒氣,黑色眼睛深處是一股隱忍的狠勁兒。他對面的茶幾上,放著一只棗紅色真皮的表盒。

自從陸訥的電影進入後期制作後,他就很少著家,天天窩在剪輯室里,偶爾回來一次,跟民工似的灰頭土臉。蘇二一開始還不樂意,三天兩頭地要叫陸訥出來玩兒,結果陸訥脾氣比他還大,差點兒揭竿而起,破壞兩人之間的安定團結。

後來蘇二也就習慣了他的祖宗脾氣,就自己玩自己的。幾小時前,他還在李明義位於九龍湖的別墅打牌,那地方特別偏,連李明義爸媽也不知道有這么個地方,偶爾一幫人也會到那兒玩,玩得再開反正也沒人管。滕海還帶了個特別清純的學生妹,美術大學大三的學生,他們在那兒打牌,其他人帶來的伴兒在另一邊玩游戲,就她一個人文文氣氣地坐著看電視,電視上剛好播娛樂新聞,還邪門兒的又是陳時榆。

蘇二一看他就煩,正想叫換台呢,有記者問:「最近經常看見你戴著這只手表,上次出席活動的時候也是,這次也是,是什么特別的人送的嗎?」

陳時榆笑著打太極,「哈哈,你們真細心,沒有啦,就是跟好朋友一塊兒逛街的時候看到,我跟他都很喜歡,就買了,然後就一直戴著我這是在給廣告商打廣告嗎?他們是不是要付我廣告……」余下的話蘇二一句也沒聽進去,就看見陳時榆特意舉到鏡頭前的金燦燦的手表,心里一陣翻騰。牌局還沒結束,他就離開了,回了陸訥的公寓就打開床頭櫃的抽屜,看到那只一模一樣的庸俗地可笑的表,像被人一拳打在臉上,蘇二的心微微抽搐,手指也在微微顫抖,他用力地捏著表盒,用力到差點兒把指甲掰斷。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蘇二就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沉得可怕,直到陸訥打電話過來。

第六十二章

因為繞了路,所以陸訥到家的時間比預期晚了點兒,開門進去,嚇了一跳。客廳里就開了一盞落地燈,籠罩著沙發一角,蘇二就坐在沙發上,身上穿著淺灰色的斜織紋的毛衣,交疊著雙腿,大晚上的,也不說話,也不看電視,也不玩游戲,渾身散發著一股邪逼勁兒。陸訥覺得有點兒人,將車鑰匙放到玄關櫃上,走過去把蛋撻放下,看了看蘇二,問:「你干嘛呢?怎么空調也不開啊,不冷啊。」

一邊說,一邊拿遙控開了空調。在空調嗡嗡的啟動聲中,蘇二扭過頭,虛著眼睛瞧著陸訥,好像不經意地問:「你今天怎么回來了?」

陸訥一愣,避重就輕答道,「配樂要重做,我過來幫朋友一個忙。」說著在蘇二旁邊坐下,一眼就看到了茶幾上的表盒,還有點詫異,蘇二怎么把這給找出來了?

蘇二正觀察他的表情呢,見此陰陽怪氣地說:「什么朋友?別又是陳時榆吧?」

陸訥知道蘇二不喜歡陳時榆,本來都已經刻意避開他的名字了,結果他還非要往上撞,弄得他一時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

蘇二一看這個情景,心火唿的一下就竄起來了,他媽陳時榆還真陰魂不散了,眼里就透出戾氣來,「陸訥你行啊,背著我跟陳時榆勾勾搭搭,現在還真黏糊上了?」

陸訥眉頭一皺,「你說話能不能別這么難聽,什么叫勾勾搭搭?」

蘇二的嘴角往下撇,如同一根緊拉的弦,黑闐闐的眸子里射出凌厲凶狠的光,如同匕首一般,聲音里都是冰渣,「想讓我說話不那么難聽,就別給我打著兄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