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和團子(1 / 2)

一陣逆風從樹海之上刮過,獨角獸上翠發碧眼的美麗女性猛然抬起頭。

「這是……」龍的氣息!

「陛下?」一旁的靈疑惑地看著靈王驟變的神色。

「親王和阿爾還未回到防衛線之內,」靈王低聲說,「但有一位尊貴的人已經駕臨了,請幫我把艾利叫來。」

清亮的哨音穿透了樹海,音波一層層地向森林深處推進,不久之後傳來了響亮的回應。翼展驚人的大鳥掠過林梢,長如人臂的羽毛潔凈如冰,獨角獸上的靈王手一抖,向這頭低空飛過的巨禽拋出細長的銀色鏈子,纏上它的左腳,接著從行進中的獨角獸上縱身而起,一扯鏈條反身攀上鳥背,身形遠超一般同類的天鵝身體向下墜了一墜,隨即振翅高飛向遠方。

地面上的諸多靈看著消失在天與森林交界處的王,短暫地交談一會之後加快了行進的速度。

水滴滴答答地從墨拉維亞有如純銀的長發上落下,危險的人形龍朝旁邊投去一眼。

樹靈憤怒地看著他,腦袋上的綠毛豎得筆直,墨拉維亞一時沒有動作,曾經被忽略的小孩子手腳並用地爬了過來,整個趴上昏迷過去的親王胸前,四肢極力張開死死地護住監護人流血的前胸,墨拉維亞側了側頭,說:「我不吃你,讓開。」

樹靈努力扭過頭,用一個幼兒能做的最大限度的表情來表達他的態度。墨拉維亞伸出手,用兩根手指提著樹靈背後的衣服把他拎起來,樹靈兩只手抓著親王的衣襟抓得很緊,墨拉維亞用另一只手托著他的圓肚子,輕輕松松地把他「拔」了起來。

「長得很可愛,你是個男孩子吧?」

「吧噗!」樹靈吐他口水,卻還沒到墨拉維亞面前就被氣障擋住了。

墨拉維亞並不計較他的無禮,反而伸手摸了摸樹靈那張氣得發紅的臉蛋,後者一口叼住了他的拇指,然後開始磨牙。

「我的孩子如果順利出生,現在應該和你差不多大了。」那些吃素的小白牙對一條龍來說連搔癢都夠不上,墨拉維亞看著仍然非常用功的樹靈,「你想保護他,因為他是你最重視的人?」過了一會,他說道,「好吧。」

墨拉維亞抱著拼命掙扎的樹靈站了起來,「在你成年之前,」他看了一眼地上那對他而言仍然有難以抵擋的誘惑力的食物,雙瞳中如同烈焰燃燒般的燦金色慢慢褪去,銀色的長發也消去了那寒冷的金屬感,「我會忍耐的。」

靈王從名為艾利的白色天鵝背上躍下,成長了上百年的高大樹木頂端的樹梢一顫一彈,靈王綠色的長發就沒入了層疊的深色綠葉之下,端庄的王服也沒有妨礙她的輕靈敏捷。

天鵝在空中盤旋了一圈,墨拉維亞轉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白色的靴子踏在沙沙作響的落葉層上,綉紋美的長袍拂過灌木細碎的葉片,來到墨拉維亞面前的女性姿容華美使得言語失色,同時擁有身為高貴王者應有的冷靜,在見到墨拉維亞懷中的樹靈和受傷的西梅內斯親王,還有各處失去意識的高等靈時,她向前踏了兩步,然後又極力克制著停了下來,沉默了一會之後,她對墨拉維亞開口道:

「來自彼界的龍族尊主,墨拉維亞儀祁陛下?」

「是我。」墨拉維亞說,樹靈在他手中撲騰得呼呼直喘,「你知道我的身份?」

「雲靈夫人也是我的友人。」靈王說,「我一直在等待您的到來,未能遠迎,實在抱歉。不過恕我冒昧,眼下這種情況,是否因為我的子民冒犯了您?」

「他們沒做什么,」墨拉維亞說,「只是我餓了。」

「……這並不是我們可以為您解決的問題。」

「我也是這么認為的。」墨拉維亞對她微微一笑,「所以我現在還不會做什么。」

當數量近百的靈沿著靈王發出信號發出的方向找到他們時,除了兩個倒霉的人類,所有的靈都已經醒了過來,但是每位靈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茫然的表情。沒有人記得剛才發生了什么,就像他們剛才還在路上,失去意識後醒來就見到了他們的王。

他們抖掉披風上的塵土,嘗試把像他們一樣迷惑的坐騎拉起來,在眾多同伴的包圍,尤其是在王的注視下,恐懼留下的痕跡正在淡去。只有親王若有所思地按了按自己完好的胸口,然後看向和靈王站在一起的銀發青年。

以一個人類來說,那種外貌實在是過於完美了,雖然他的衣著普通,笑容溫和,看起來非常無害,西梅內斯卻對他有種難以形容的抗拒感。這時候在靈王懷里怒視墨拉維亞的樹靈猛然回過頭,飛快地爬上靈王的肩膀,朝親王伸出了雙手。

將這個表現更甚以往急切的孩子抱進懷中,樹靈隨即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脖子,親王與那名銀發青年四目交接,後者那雙異樣的金眸閃過一道光芒,靈王轉頭向親王低聲介紹:「這位是墨拉維亞陛下……眾龍之主。」

這時候名為墨拉維亞的龍族之王又看了親王一眼,然後說道,「美麗的女王,我想,為了我們各自的和平安寧,還是讓這位盡量離我遠一點。如果能讓他徹底消失在我的視線中,那就最好不過了。」

墨拉維亞的聲音雖然不大,還是有站在附近的靈聽見了,他們紛紛轉頭看向這個粗暴無禮的人類,更讓他們吃驚的是,王對這種言辭的反應然是就此讓親王退避到一邊。在靈們驚異的目光中,她招來了兩匹獨角獸。在邀請墨拉維亞與她同行之前,她走向其中一匹,輕聲呼喚著它的名字,撫摸著它的鬃毛,像最純粹的翡翠一樣美麗的綠瞳注視著獨角獸藍色的大眼睛。

注視著他們離去的背影,親王的眉微微皺了起來。女王剛才做的,不是安撫對陌生男性排斥的獨角獸,而是催眠……雖然形式不同,卻是對他和跟他一同歸來的諸多靈做的一樣的事。

那兩位漸漸遠離了視線范圍,雖然靈王沒有直接說明,親王也無意與那位身份存疑的銀發青年過多接觸,他帶著樹靈轉身走向已經站起來的坐騎,但手上傳來的水滴觸感讓他停下了腳步。

「阿爾?」

樹靈從剛才開始一直垂著腦袋,親王把他抱起來,卻看見他的臉頰鼓了起來,那是他生氣的標志,但照顧了這個孩子這么長時間,親王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他氣成這樣。樹靈圓圓的眉頭皺得比他的監護人還明顯,清澈的淚水沾濕了他的長睫毛,他緊緊抿著嘴,帶著一種小孩子特有的憋屈表情,只是間或抽噎一下,然後自己揉揉眼睛。這是幾乎從來沒有在樹靈身上發生過的事情,即使親王抱著他輕聲撫慰也開解不了,樹靈只是攥著他的胖拳頭,一聲不吭地掉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