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湊合(1 / 2)

「這個冬季,我們將招三百名獸人學員。」雲深說,「其中兩百五十名撒謝爾狼人,五十名赫克爾狐人。我要求至少一半是未成年人,以兩族的傳統而言,很可能絕大部分都是男性。他們會被安排在學校附近的第二教學宿舍,占用大約三十個房間,對這批學員的引導和管理由萊爾負責。

被點到名字的卷發男人點了點頭。

「作為部落成員,這些獸人的基礎是很薄弱的,他們的日常環境和生活方式和我們有很大的不同,從撒謝爾狼人這段時間上課的效果來看,不能用我們習慣的那種方式來引導。他們都有對新事物的好奇心,但對重復枯燥的勞動,不管是用手還是用腦,都表現出了不耐煩的態度。」雲深說,「那有他們還沒確定自己位置的原因,從他們進入預備隊後,隊內對他們再教學的成果可以證明。但預備隊不會消化所有的狼人勇士,這些部落中多數的還是普通人,教員們可以通過了解他們的需求,針對情況改變上課的方式。」

雲深把筆記本往前一推,「具體的做法大家可以現在就討論。」

從春季到夏季,教學組的所有會議都是他主持的,最開始的時候所有人都是他的學生,只有郁金和另外兩三人能跟上他安排的進度。有些人尤其是孩子對知識吸的速度很快,但由己及人就不太順利了,雲深除了一邊慢慢填充這些表現相對優秀的成員的知識體系,自己也一邊參閱教育學類的書籍,跟他們一起從基礎啟蒙,內容講授,事例討論,技巧演示,到考核標准,課時安排等各方面,一點點地將他們的教學方式隨著學校建設的進度搭出了框架。

現在要說構建起了本地特色的教學體系實在太早,效果倒是有一點的,在雲深說完之後,不需要督促,在座的眾人已經自發開始探討。

會議結束後還有人留下來繼續剛才的討論,雲深拿起自己的筆記本和陶杯,祭師郁金先他一步搭在椅背上的羊毛大衣,「術師,我送您吧。」

雲深點點頭,坐在門邊的預備隊隊員也站了起來,他們從後門走了出去。

剛離開暖意融融的室內,一股夾著雪沫的大風就猛地撲了過來,將幾人的頭發吹得一陣散亂。就算雲深之外的諸人已經穿上了棉衣,但在內里還是單薄的秋裝,這一陣透骨涼風讓他們都不由自主地緊了緊領襟。

走到樓梯背風的拐角時,郁金的腳步緩了下來,「術師,有一件事……」

雲深看著他沉重的表情,「是你的老師,老祭師他……?」

郁金苦笑了一下,「是的。」語中未盡之意,兩個都是聰明人,已經不必言明。

從雲深第一次與遺族的老祭師見面到現在,時間剛過一年不久。他還記得這位老人持重的姿態和對書籍截然相反的熱情,與遺族同行之後他和這位老人交談過好幾次,從這位堅韌執著的老人身上得到了關於遺族和這個世界不少珍貴的信息。在這個世界人均壽命不超過四十歲的時代,尤其他們還是生存條件惡劣的遺族,老祭師能壽過花甲其實已經算是難得。

「我記得上次詢問的時候,你說過他老人家的神還是很健旺……」雲深說,「果然還是我對他們太疏忽了。」

「您千萬不要這么說!老師他一直過得很好,我們還請了靈葯師過去看他,只是年紀到了,有些事是肯定會來的。」郁金說,「如果不是您,老師在我們全族遷徙的時候應該已經……」他沒有說下去,術師為他們做的,早已超過大恩不言謝的程度。

雲深沉默了片刻,郁金抬頭看向他,「所以,今天如果您有時間的話……」

和基本上十人擠一間宿舍的年輕人相比,老人們的空間就寬裕得多,只放了兩張木床的小房間打掃得很干凈,作為底樓,這里供暖的方式仍然是地暖,而且溫度比其他地方還要高些。雲深進門前就脫掉了外套,郁金跪到床邊,把穿著遺族傳統服裝的老者從床上扶了起來,用玉米苞皮塞成的枕頭墊在他的身後。

郁金用遺族土語在耳邊呼喚著他的師長,老人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到來到他面前,貼著床沿坐下的黑發青年,他抓住徒弟的手,用力將身體往上挪了挪。

「是術師啊……」

「知道您生病了,我卻一直沒來看過。」雲深輕聲說。

老祭師虛弱地笑了笑,「不要這么說……你每天都那樣,忙到什么時候才有點空閑,我們不知道嗎……我快死的一把老骨頭,還要讓你特地過來,真是……」才說了這兩句話,他就咳嗽了起來,過了一會他才喘著氣,用嘶啞的聲音說,「可惜啊……難得過上了好日子,我卻看不到明年春來了……」

雲深傾身過去,握住了這位老者枯瘦冰涼的雙手。

老祭師長長的白眉顫抖著,用有些渾濁的眼睛看著這位神情帶著傷感的黑發青年,「可是啊……我也高興,死之前,我該看的都看見了……幾十年,想都沒想過,我們還有今天……那一天能遇見你,是那個孩子的福氣,也是我們所有人的福氣……」

「遇見你們也是我的福氣。」雲深說。

老祭師再度笑了起來,又咳嗽了幾聲,才說:「他們……都不差,是不是?」

「當然,他們肯定是最好的。」雲深也微笑了起來。

「那個時候,看著你…看著你的眼睛,我就看出來了,你不一樣,跟他們,跟我們都不一樣……」老祭師說,「不知要多少年,我們等了多少年……才有你這樣一個人……以後,以後他們會幫你,你也要保重自己,一定要保重自己……知道嗎?」

「我會的。」雲深低聲說,「那個孩子一直在我身邊呢。」

老祭師用瘦削的手指輕輕握了握雲深溫暖的手,「那我就沒什么好說的啦……這樣就好,不要變,你不要變,他們也不要變……」

雲深嗯了一聲,老祭師漸漸合上眼睛:「我要下去,看到他們,看到雲靈……也有話說了……」

過了好一會,郁金才小聲說:「術師,老師他睡了。」

雲深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起身輕聲問:「靈怎么說?」

「就是這兩天了。」郁金悄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