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種地日常(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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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加入你們。」

他對那位年輕的領袖說。

然後對方點了點頭, 「好的。」

於是接下來……

又是一個清晨來到。

安薩路睜著眼睛,定定看著還泛著青綠的棚頂, 直到起床的鍾聲傳入棚中, 他才懶洋洋地和棚子里的其他人一塊爬起來。他們打著呵欠,撓著肚皮, 抓著耳朵, 一個個走到屋外, 對著檐下的一個木桶拉開褲繩, 在淅淅瀝瀝的放水聲中, 安薩路想著今天的早餐。

天氣還是很熱, 多人混居的草屋也遠遠不如旅舍的房間舒適, 但也不算難以忍耐, 就安薩路睡過的地方來說,這些草棚既通風,又沒啥蟲子, 同住人大抵身體健康, 每天洗澡換衣,連外面的尿桶都要日日傾倒洗刷,比起山洞、草窩、牲口棚、露天原野和樹杈子之類, 豈止是不差, 在個人的一些瑣事上,甚至能比肩老爺們的一些享受了。雖然洗澡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但水很清涼,又有專人來清洗和修補衣裳, 回到草棚,打開水罐,就能見到清澈無比的凈水——外邦人不僅去掉了水中的泥沙和微蟲,還堅持將水煮沸之後才給人飲用,雖然總有人覺得外邦人什么事兒都麻煩,但干這些費力活的人既能拿到報酬,喝水的人又只勞拿起杯子伸出手,最重要的是,腹痛確實少了。

腹痛少了,人就能吃得更多。哎,說起外邦人有什么能讓人死心塌地的地方,首先的、毫無疑問、無人能比的,就是他們的食物。

第一,他們慷慨,十分地慷慨。吃飽這種在其他地方已成奢望的事,在外邦人這兒簡直天經地義,只要你干活,並且能接受外邦人對食物的做法——第二,若非自己便是受益者,任誰知道外邦人如何處理食物,都是要大叫敗家子的;藜麥一定要去殼,磨得細細的,揉成面餅後還要放到它們自己脹起來,然後放進鐵的爐子里烤得松松的,透透的,烤到離著八百步遠都能聞到那股教人抓心撓肝的香味兒;蔬菜只要嫩尖兒,老根和黃葉都扔掉,連菜干都是煮得軟綿綿,嚼不出渣滓的;湯里一定要放肉,一些時候是銀魚干和去骨的魚塊,一些時候是新鮮的、剁得細細、同樣不帶骨頭的凈肉;家禽家畜剔出的骨架用來煮湯,煮到湯水從無色變為淡白,就撈出來放進烤爐里用余燼烘干,然後倒進筐子捧出來給人磨牙吸髓。第三,外邦人的食物能治病。

許多人都聲稱是自己因為這些豐富又精細的食物病痛全消,耳聰目明,外邦人也不如何以此表功,只說許多病痛都是因為人吃得不夠,吃得不好,但不論過去還是如今,便是人都明白這些道理,又有什么用呢?既不是每個村庄都有磨坊,村頭的烤爐一個月能開兩次便是老爺的恩典,吃肉在豐年都得看運氣,當下災荒時節,誰舍得吃這樣細凈的白面?哪怕是在本地人的世代憶里,也只有外邦人能把糧食從老爺們的地窖里挖出來,並且把它們毫不吝惜地喂進每個人嘴里。

自然也會有人憂心忡忡,依外邦人的大手大腳,這些存糧未必能支撐多久——何況人還在源源不斷地朝這座城市來呢。但已經很有一些人因為這些恩典而認為外邦人無所不有,無所不能,那么糧食自然也不成問題,而這種念頭不得不說是很有根據的,畢竟外邦人連建築所需的材料都舍得用船運來,誰知道他們的倉庫里如今放了多少東西?

安薩路同其他人一起來到農地食堂。同城市內的工地食堂差不多,這兒的食堂也是磚石柱子撐起來的一個大棚子,平整的泥地上擺著成片的長桌長椅,穿著罩衣,布巾蓋住半張臉的廚子和廚娘站在一排巨大的帶蓋木桶後面,手里握著勺子,拿著夾子,不聲不響把食物均勻地分到每一個人的碗里。他們來得不早不晚,飯桶前已經排了一些人,安薩路抓了一副餐具站到一個隊伍的尾巴上,目光落到別人的盤子里。

哇哦,又是新東西。

在飲食這件小事上,要說作為旅客和苦工兩種身份感受到的最大區別,安薩路認為是食物的品種不同。雖說旅舍提供的食物在水路上頗有聲名,不過那是外邦人舍得耗費食材,除了油脂豐厚,糖和鹽特別純凈,以及烹調手段十分精細外,材料並無特殊之處,外邦人又允許外來的廚師去觀看他們那個巨大的廚房,連菜譜都肯公開分享,所以人們自然而然地以為這便是他們的飲食習慣了,很少有人會想他們連食物都是異端。安薩路用自己的舌頭分辨,自他成為一個農墾工的七日以來,至少五種食物他聞所未聞,至於那些調料、香料和醬料里又有多少古怪東西,那簡直天知道。

倒不是安薩路認為這有害,畢竟他也是靠生吃蛆蟲熬過一段歲月的,只是若說這是因為外邦人總同他們的苦工一處用餐,所以對食物也不另作區分,這豈能只用暴殄天物形容——這些愚昧粗俗的下等人知道什么是香料嗎?他們的鼻子能分辨食物的風味嗎?他們疏松的牙齒能用研磨來鑒賞肉質嗎?他們被青鹽漬透的舌頭,能嘗出晶糖同蜂蜜的不同,對他們不應有而享有的一切,又說得出一句恰如其分的贊美嗎?

落座的安薩路抓著松軟芬芳的面包咬下一口,又舀起一勺綿軟濃稠的雜粥,眯起眼睛,在清甜中感受那些金珠般的飽滿顆粒在齒間綻裂的口感。溫柔的清風從田野吹來,穿堂而過帶走暑熱,近百人聚集在這里,卻沒有多少說話的聲音,幾乎所有人都吃得十分珍惜。也許在外人看來,這些叛逃的農夫根本沒有吃飽的資格,但連牲畜都曉得草料的好壞,老爺們再憤憤不平,外邦人也不聽他們的呀。

所以,安薩路想,那些比貴族修剪胡子還要精細地耕作過的田地里,外邦人究竟要種什么東西?

吃完早飯之後的餐具也不必自己收拾,食堂的巡視人不止管排隊、打架、浪費食物和打破碗盤,餐具也是由他們一並收放到籮筐,等待別人送去洗刷。這些心滿意足的農夫只需挺著肚子站起來,魚貫離開食堂,走進晨日,去下一個地方。

集合點的草棚下,農墾隊的隊組長們和工具一同等待著。上工的鍾聲響起前,每個人都記了本冊,拿到了自己的工具,然後踩著鍾聲前往今日的份地。

仍是這般空闊的景色,只是走在路上的安薩路已經是另一種身份,他扛著農具走在人群中,耳朵聽著別人的低聲閑談,眼睛隨意瀏覽,開闊的路面是泥土夯實,再鋪一層取自城牆的碎石,由鋼鐵怪獸推碾到結為一體,就算閉著眼走也不會絆倒,路脊隆起,路肩微低,路基下便是清波盪漾的水渠,探頭看去,甚至能看見一些游動的魚影。只是田野空空盪盪,滿目發白的土坎土塊,若是遍布郁蔥,眼前定然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美景。不過在此之前,安薩路很少,或者說幾乎沒見過這樣純粹的土地,不管農民還是貴族的田地,野草總是拔不完的,就算畜力充足,他們也耕不了這么深,至於翻溝起壟之類的細作,即便是隊里年紀最大的農夫,也沒聽說過這世上還有誰這樣折騰土地的,現在還什么都沒種下呢。只是外邦人的異端之舉也不止這一樣兩樣,農夫們也只是私下嘀咕,不會有人指手畫腳,一些人更是認為外邦人的一切舉動都大有深意——看看他們干過的和正在干的事情吧。

安薩路並不迷信外邦人,但他也很難不這么想。

出了一點汗後,他們來到了地塊上,管理田區的隊長扎下了彩旗,道路上也駛來了馬車的長列。馬尾後的拖板上,一個又一個的滕筐摞得整整齊齊,將這些筐子卸下後,發現里面全是巴掌大,圓餅一樣的黑色玩意。農墾隊的成員把它們拿在手上,聞一聞,看一看,跟土坷垃較了這么久的勁,他們總算看到了點新東西,有人還偷偷用舌頭舔了舔,然後隊長告訴他們,今天要做的事就是把這些肥餅埋進地里。

「肥餅?什么是肥餅?」

「就像人要吃喝那樣,這是種給糧食吃的東西。」隊長說。

還沒完全明白這是什么東西,農夫們便為話里的另一個意思興奮起來:「什么?要種糧食了?」

「我們要種什么?」

「種子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