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很多煩惱么?」

高靜陽面朝上躺著,卻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長長嘆了一口氣。

090一波又起

高靜陽面朝上躺著,卻沒有直接回答他,只是長長嘆了一口氣,似乎非常煩惱的葉子。

衛平就說,「小小年紀,整天嘆什么氣。」

「這你就不知道了。」高靜陽靜靜地看著上頭的天花板,說,「嘆氣可以呼出體內的廢氣,還能鍛煉肺活量。」

「你從哪兒聽得這些邪門歪道。」衛平忍不住笑了起來,說,「你還沒說呢,你都煩惱些什么?」

「太多了,說不清。」高靜陽想了一會兒,說,「長大了,就不能再像個小孩子一樣任性了,要上高中要考大學,將來畢業了,還要結婚生孩子,工作……也有可能,你喜歡上一個人,可是家里頭的人都不願意……結了婚,對象卻不是你最喜歡的人……還有啊,像咱們兩個,將來也不一定會在一個城市里頭生活,可能一年也見不上一面……」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衛平卻沉下了心來,仿佛被他的話勾起了傷心往事,默默地,說,「也是。這么一想,人這一輩子還真不容易。」

高靜陽扭過頭,看見衛平那么嚴肅的模樣,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你也煩惱了?」

「不是。」衛平扭頭看著他,說,「煩惱有什么用,我在想如果我有了這些煩惱,如果我喜歡的人,家里頭不願意,那我應該怎么辦……如果咱們兩個將來分開了,又該怎么辦。」

他說著又笑了出來,也學著高靜陽的樣子嘆了口氣,說,「所幸咱們兩個都還年輕,那些煩惱,還是很遙遠的事情。在它們來到之前,咱們還有大把的時間想想該怎么辦。」

高靜陽也笑了出來,有些欣慰,也有些哀傷,他閉上了眼睛,說,「天都快亮了,趕緊再睡會兒。」

可是因為做了那樣一個悲慘的夢,高靜陽幾乎再也不曾睡著,他滿心都被一種奇怪的情緒占據著,像是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在迷迷糊糊中聽見了細微的響動,便皺著眉頭睜開了眼睛,外頭的晨光照進來,衛平正笑嘻嘻地看著他,說,「早上好。」

「早上好。」高靜陽眯著眼睛看著對他笑的衛平,迷迷糊糊地問,「幾點了?」

「八點半。」

「什么?」高靜陽一下子就驚醒了,做起來朝鬧鍾上看了一眼,果然已經八點半了,外頭的陽光十足的燦爛。他懊惱不已,拍了拍腦門說,「周末的時候把鬧鈴停了,昨天忘了撥回來了!」

他說著扭向衛平說,「你什么時候醒的,怎么不早點叫我?」

「我也是剛醒。晚了就晚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少上一堂課。依我看,你現在去學校也未必學得進去,還是請一天假算了,你不是還要去醫院看你爺爺么?」

高靜陽趕緊穿上衣裳下了床,衛平也跟著穿衣裳,他們一起去了衛生間,高靜陽卻把他堵住了,說,「我先進,我出來你再進。」

衛平倚著門框得意地笑,「可是我也憋得慌,想撒尿。」

』『撒尿』兩個字叫高靜陽想起了他姑父,他想起昨天晚上做的那個夢,心里頭又陰沉了起來。他往一邊一讓,說,「那你先來吧,我等著你。」

他說著就走到水龍頭那兒洗了把臉,他洗好臉的時候衛平已經從衛生間出來了,看著鏡子里頭的他問,「有香皂么?」

「給你。」高靜陽把牙刷旁擺著的香皂遞給他,自己在那兒刷起牙來,衛平洗了把臉,好奇地問他,「你怎么先洗臉再刷牙?」

高靜陽噙著牙刷看向衛平,含糊不清地問,「要不然呢?」

「先刷牙後洗練啊。」衛平笑著伸手戳了一下他的嘴角,挑著手指頭上的泡沫子說,「要不然嘴角這些牙膏沫子不還是得再洗一遍?」

「哦。」高靜陽應了一聲,可是又動手繼續刷起牙來,刷了一會兒他又漱了口,才說,「這個我姑父也說過我,可是我都習慣了,一時半會兒改不過來。」

衛平甩了甩手上的水說,「說什么事你怎么都能扯到你姑父身上,你以前不還挺討厭他的么,現在感情怎么又好了?」

「我以前也不討厭他。」高靜陽洗了洗嘴巴說,「我那是敬畏。」

衛平就偷偷笑了出來,抿著嘴角問他,「那現在呢?」

「其實相處相處,我姑父這個人挺好的,你要是跟他熟了,一定也會喜歡他。」說到喜歡他就有些心虛了,偷偷地看了衛平一眼,又說,「也不是喜歡……就是,就是不討厭他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

「你把他當你父親看了?」

「才沒有呢,他哪會像我爸爸。」他姑父那樣的男人,年輕英俊,在他的眼里是作為一個有魅力的男人存在的,他對他或許還有長輩的依戀,但更多的,還是對情人的火熱愛慕。似乎從最初搬到這里來的一開始,他姑父就不曾以一個父親般親密的長輩形象出現在他心里頭,他從最初的一開始,就把他姑父當成了一個成熟的,普通的男人來看待,現在回過頭來想,其實他從一開始就喜歡上了他姑父,最初的抗拒和厭惡,其實只是他本能地偽裝,因為年紀輕輕的他也知道,他心底的那一種感情並不為世俗所容,那些負面的情緒,只是他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又因為初次的愛戀感到無所適從。

「那你把他當成誰?」

高靜陽被衛平一連串的問題問的有些慌亂了,他就不耐煩起來,搶過衛平手里的毛巾說,「他是我姑父,我還能當成什么。」

衛平就有些訕訕的,說,「我就是覺得,你夢見他死了竟然哭成那樣,感情挺深厚的。要是我夢見我姑父死了,可能也難過,但也應該不會哭……說到底,還是你重感情。」衛平說著就自己笑了出來,又開玩笑地說,「不過如果夢見你死了,我一定會哭的。哈哈哈。」

高靜陽一腳就踹上去了,衛平大笑著跑了出去,在門外頭學著李小龍擺了個開仗的姿勢,「來呀來呀。」

高靜陽連甩都不甩他,自己蹬蹬蹬跑下樓,衛平還在身後不斷地挑釁他,說,「你這是又惱羞成怒啦。」

高靜陽還是不理睬他,自己下樓,走到電話機旁,給他姑姑打了個電話,問他姑姑要不要他過去的時候帶點吃的過去。

「我已經吃過了,你上學去吧,老爺子說別耽誤了你學習。他現在身子也虛弱,你來了也不能多說話。」

高靜陽還是決定去醫院看他爺爺,衛平說得對,現在這樣的情況,讓他去上學他也未必能學得進去。掛了電話他衛平也跟過來了,在他身旁笑著問,「不去學校了吧?」

高靜陽點點頭,又往樓上跑,衛平坐在沙發上問他,「你還上樓,不去醫院了?」

「我給班主任打個電話,她手機號我記在課本上了,我去找找。」

高靜陽說著就跑上樓,把書從書包里頭取出來,找到手機號的時候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拉開抽屜,將他姑父留給他的手機拿了出來。

沒有未接來電,也沒有短信,只有手機屏幕上,他靜靜的睡臉。他嘆了口氣,調成了靜音模式,然後裝進了自己的褲兜里面。

老爺子剛做完了手術,確實很虛弱,不能多說話。高靜陽和衛平在那里呆了一會就出來了,高明紅將高靜陽拉到一邊,悄聲問,「你怎么又叫衛平過來了,再耽誤了他學習。」

「他經常逃課。」高靜陽看了衛平一眼,「他聰明著呢,我都不怕,他才不會怕呢。」

「不懂事,趕緊叫他回學校去吧,就算他沒意見,他家里人不會跟著擔心么,不也回學校上課去,想你爺爺了晚上再過來看。」

「哦。」高靜陽拉著衛平出了醫院。外頭的陽光很燦爛,天氣已經有些熱了。衛平推起自行車問,「要去哪兒,還沒晌午呢。」

「哪兒也不去,回學校。」高靜陽背著書包說,「你也回學校吧,你這樣老逃課,老師准得讓你叫家長。」

「我媽現在都有疫力了,我已經跟她說了,只要我成績不下滑,她都不要管我。」衛平說著跨上自行車,「坐上,我先把你送回去。」

「不用了,我坐公交車就行了。」高靜陽說著,外頭突然有一輛急救車響著駛了過來,他趕緊跑到路邊,就見那輛急救車在醫院大門口停了下來。他忍不住往醫院大門口看了一眼,就看見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跑了出來,車里頭的被抬了出來,他渾身一震,看見抬出來的人穿著一身他很熟悉的迷服。

091掩藏的愛

衛平還等著他上車呢,回頭看見他臉色都變了,趕緊也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高靜陽卻撒腿朝醫院門口跑了過去,他叫了一聲,趕緊把車子放在路邊追了上去。高靜陽一直跑到救護車那里,使勁地往人群里頭鑽,有個護士推著他吼道,「你干什么呢,別在這搗亂!」

高靜陽還是一個勁地往里頭看,衛平跑過去的時候他才後退了幾步,臉色都變了,嘴皮子不住地抖。

衛平喘著氣把他拉到了一邊,「你嚇死我了,突然發什么瘋呢?」

高靜陽眼睛都紅了,被太陽光一照,全泛著白花花的淚光,他突然笑了出來,似乎有些尷尬,又有些震後余生的慶幸,說,「我……我以為抬著的是我姑父呢……」他說著又干笑了兩聲,「看錯了,看錯了……」

衛平愣了一下,說道,「不會是因為看著他穿了一身迷服吧?」

高靜陽臉上露出了一絲窘迫的神采,衛平哭笑不得,指著醫院的大門說,「你看看這是什么醫院,里頭進出的,大半不都是穿軍裝的?」

這是n大附院,原來叫市軍區醫院,離城郊的軍區並不遠,先前是專門為軍區服務的,近年來才剛開始向一般正規醫院轉變,可是來這最多的,還是軍人或者軍人的家屬,因為有『軍人治病優先規定』,實行現役和退役軍人患者住院治療『一條龍』服務。

高靜陽抿著嘴巴尷尬地笑,可是那臉色還是白的,似乎還沒有完全從那種恐懼中回過神來。衛平跟了上來,追著問道,「你看你嚇的,臉色都變了,把我都唬住了。」

高靜陽抿著嘴唇一言不發,衛平趕緊安慰說,「你這人就喜歡杞人憂天,現在都什么社會了,你還當你姑父出去打抗戰去了呢,現在出任務哪還有死人的,就是邊境執行任務,犧牲的也少……」

他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