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烈日光芒萬丈。

李天震坐在一家餐館里享受著冷氣,雖然在唐烈德家養傷的日子過得還算舒心,但唐烈德的口味他實在不敢恭維,沒想到唐烈德那樣的男人竟會是個素食主義者。

唐烈德很少開葷,帶回來的飯菜也都很清淡,這讓李天震忍不住嘲笑他,「你吃這么素,有力氣打架嗎?」

唐烈德看也不看男人一眼,沉聲反問,「不是還打得過你嗎?」燈光雕塑著唐烈德堅毅深邃的輪廓,沉穩的聲音與緩慢的語速,仿佛還回盪在耳邊。

手表的指針無聲地走動了47秒,冷氣機的葉片擺動,吹出的冷風將李天震吹回了神。

這可不是什么好現象,既然已經離開,他最好別碰那些回憶,不會有任何好處。

他夾了一口菜放在嘴里咀嚼,思忖著如果不是內森的突然出現,他或許到現在還下定不了離開的決心,因為……盡管被銬起來當做犯人,但在唐烈德家度過的每一天對他來會所都是史無前有的安逸。

以至於剛離開,他就開始懷念……

或許年紀大了人就會想得比較多,如果是在年少輕狂的時候被這么對待,他會記恨這個人一輩子,但李天震活了37年,他分得清好壞,他明白唐烈德的一些做法雖然過激,可初衷卻是為了他好,只要初衷是好的,他便也不會太過計較。

他很確信,唐烈德絕不會做危害他的事。

只可惜他們立場不同。

內森出現的時候,他也看到了唐烈德對軍情處的人的態度,那種由骨子里透出的反感給李天震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沒辦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唐烈德知道了他現在是做什么的,會有什么樣的反應。

所以這次離開之後,在結束這份工作之前,他打定注意決不再去找唐烈德,就算他想和唐烈德成為朋友,但有些人之間的友誼只適合在美好的時刻畫下句點,勝過被破壞殆盡,他私心地希望能最後留給唐烈德一點好印象。

這就是成年人所謂的好聚好散……

冰冷的手銬貼在皮膚上。

李天震進店的時候用車上唐烈德備用的外套遮住了手,特意挑了最角落的位置避人耳目,他並不是沒能力弄壞這東西,只是接下來他還要去找謝衛,如果就這么安然回去,勢必引起懷疑。

他表情平靜地吃著飯,心里想的卻是等等要怎么弄上自己的臉,好讓一切顯得更真實。

然而這時,有個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內森-道格拉斯在男人的注視下拉開椅子,從容地坐下來。

他身著名貴的暗紫色手工西服,那酒紅色的頭發不經梳理卻十分服帖,即使臉上有傷,也掩蓋不了他高貴瀟灑的名流氣質。

按理說情報人員不該以光鮮亮麗的形象示人,內森卻並不在意,他喜感隱藏在暗處,但這不代表他喜歡躲藏。

男人看到內森將手中的資料夾撂到桌上,「解釋一下怎么樣?」

李天震把資料夾拉倒自己面前,隨意地翻了兩眼,是那晚被劫貨車攝像頭拍下的照片,不過因為是晚上,影像都拍攝得十分模糊,難以辨認,「解釋什么?」他輕笑著問內森,他知道這樣的東西根本不能成為證據,除非他不打自招。

「你今天最好想清楚再說話。」內森背光的臉上顯露出一股隱隱的威勢和陰冷,不過那含著詭異笑容的眼神仿佛在訴說他早就知道男人跑不掉。

李天震只是抿著嘴微笑,「我想得很清楚。」量子箱的事我對唐烈德都沒交代,更不會告訴內森。

內森對男人的拒不回答感到不以為然,輕輕掃來的視線帶著難以察覺的輕蔑,「我記得我們有一周沒說過話了,你就這樣敷衍我?」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嘴角仍然帶笑,拉過李天震的手,端詳男人手腕上的鐵銬。

內森以退為進,顯然是個套話高手,搞情報的家伙與人攀談都很有技巧,用心地隱藏強烈的目的性,巧妙地拉近距離。

「你這就冤枉我了,我怎么會敷衍內森中尉?」並不是只有內森說話會繞彎子,李天震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抽回手,拿起桌上的煙盒打開,用嘴抽出一支煙,隨後將煙盒遞給內森,「一周可真是很長一段時間。」

內森沒有接煙,只是一手撐著下巴,一邊打量李天震,「你多少歲?」他好奇男人的真是年齡,並不是什么人都敢於和他對峙,絕大多數年輕人對上他的雙眼時,會下意識地把目光移開。

李天震把煙盒放進口袋,回看著內森,穩穩地笑了,「你為什么想知道?」他不答反問。

「因為你老氣橫秋的說話方式讓人感覺你一定『年輕』極了。」內森很擅長說反話,而且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表情都風輕雲淡的,絲毫不失優雅格調。

但是男人也不差,李天震悠然吐出一口煙,緩緩道,「我樂觀,自然顯得年輕,思想太陰暗,人就容易老。」

忽然間,一陣冰冷的感覺掠過男人的下巴,男人轉眼朝內森望去,正對上淺色瞳眸中釋放的微冷視線

內森手中的槍管貼在男人下顎上輕輕摩挲,從下巴滑至頸項,最後槍口在男人的喉結處停留。

內森的身手快如閃電,李天震根本來不及看清他是如何把搶拔出來的,顯然,內森能扶搖直上坐到軍情處二等中尉這個位置,也絕非運氣。

被牆直指咽喉,李天震臉上卻沒有驚慌,反倒是笑著打趣內森,「中尉先生,我敢打賭,就算你打爛我這張臉,肖恩也感覺不到疼的。」

內森很清楚男人是故意要戳他痛處看他反應,他沒上當,只是輕輕搖頭,低笑著道,「你賭運一定都不怎么好,李天震。」那扣著扳機的修長手指緩緩緊半毫米,槍械發出細微的金屬摩擦聲,「比如說我其實是想讓你疼。」

李天震沒有被對方的虛張聲勢唬住,形狀優美的嘴唇逐漸浮起笑容,「你想讓我疼也沒必要這樣,把你的槍起來。」他故意曲解內森的話。

一句曖昧的揶揄讓內森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原來這個男人比他想象中葯有趣一點,「把『槍』起來,還這么疼你?」他挑眉,要說一語雙關,他比男人更擅長,邊說他邊又作勢將扳機向里壓了壓。

李天震眯著眼微笑,把語聲放晴,「你這么急著想射出來,會讓人以為你是快槍手。」那代笑的低音若有似無地消散在空氣中……

「沒辦法,事出突然,我興奮得不能自己。」內森那仿似由衷的感嘆聲低沉富有磁性,只是他那淺淡的眼眸驟然變暗,危險的氣息狂肆而出。

李天震眼底瞬間閃過銳光,他抓住內森持槍的手扭向一邊同時,內森剛好扣下扳機砰!

高速旋轉的子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貼著男人的臉頰劃出一道血痕,狠狠砸入牆壁炸開。

灼熱的刺痛在蔓延,李天震眼里沒有畏懼,他口進了內森的手,讓槍口朝上。

內森沒有放松手上的力度,他注視著面不改色的男人,眸底的陰冷無限擴散。

視線交鋒,擦出無聲的火花。

鮮血順著男人臉上破皮的地方向下流淌,滴落在白凈的桌面上。

店里的客人早被那一聲槍聲嚇得即刻離席,嘈雜過後四周變得無比沉靜,以致血珠滾落的細響如此清晰,似乎能真懂耳膜。

內森盯著男人看了好一會兒,竟倏然而笑,「有沒有人說過你受傷的樣子比較好看?」

這句話不像是諷刺,卻讓李天震怎么聽怎么覺得怪,他微微蹙眉詢問,「那么你現在是不是不打算殺我了?」

內森似有似無地點頭,灼烈的酒紅色發梢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搖擺,那俊朗的臉龐即使帶傷依然養眼非常。

「很好。」李天震松開手,站起身准備離席。

但是下一刻,他的手腕就被反握,內森用力一拉讓他坐回原位,「我好像沒說你能走了。」

「萊安讓我給你做培訓。」短短一句話,道出了為何內森今日看起來如此不愉快,每一句話出口都帶著諷刺。

縱然內森看男人那么不順眼,萊安的忙他卻不能不幫。

「雖然你不太願意答應萊安的要求,現在看來也只好這樣。」李天震臉上沒什么表現,心中卻難有些幸災樂禍。

內森側著頭點了支煙,他當然知道男人在想什么,「你錯了,我現在很樂意。」

「因為我的教學方式很特別。」他提醒男人不要高興得太早,「屆時你可別忘了好好享受。」

嘴角溢出的煙霧籠罩著內森的側臉,那陰惻的笑臉在灰霧後若隱若現,看起來別有深意……

焚燒帝國第二卷帝國內戰第六十四章冰釋前嫌

炫亮紅色飛車劃過蔚藍的天空,內森-道格拉斯坐在駕駛席,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d型墨鏡,迎面而來的氣流吹拂在他俊朗的臉龐上,繚亂柔順的發絲,酒紅色頭發在風中似火一般武動,被風揉亂的前襟與領帶也隨之搖擺。

李天震倚在靠背上,抽空看了兩眼內森,這個人不說話不詭異發笑的時候,還是很有型的,就是那種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即使他什么都不做,異性的視線都會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停留,連同性都會想多看幾眼的類型。

不過內森和唐烈德散發出的氣息很不一樣,雖然他們同樣對異性有極強的殺傷力,但唐烈德那種更容易得到同性的賞識,而內森這種,會讓一部分同性反感甚至想揍他,特別是他開口說話的時候。

現在的情況比較復雜,李天震原本計劃先去找一趟謝衛,他知道謝衛可能會擔心,但內森的出現打亂了他的安排,他現在不能去找謝衛。

因為內森最近執行任務都會帶上李天震,接下來這段日子他都要時刻跟在內森身邊。

內森不想浪時間給男人講課,他認為那樣效果不大,當然李天震也不需要聽那些不怎么實用的東西,實際經歷是最好的訓練這點他也認可。

至於不能找謝衛,其實是沒必要了。

內森告訴男人這個任務暫時擱置了,謝衛成功劫走量子箱已經讓謝衛在自己的社團除被懷疑,而萊安那邊也不打算再讓他去試探謝衛,他們決定靜觀其變一陣子。

李天震覺得這或許是好事,他和謝衛在一起心里總會很亂,謝衛的身份太復雜,他無時無刻都要去猜去想,而不論猜對猜錯,事實都會讓他感覺很沉重。

如果謝衛這本書李天震看不到最後一頁,也許也是幸運,因為他不喜歡悲劇。

在車上,內森詢問李天震怎么和萊安認識的,他覺得萊安對男人的重視有些不尋常,在聽男人說完來龍去脈後,他表示,「你應當離萊安遠點。」他說的話和宋天宇如出一轍。

這讓李天震覺得宋天佑和內森可能知道什么他不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