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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樣眾多的贊美之中,最知名的學院派電影評論家海倫艾維爾女士卻十分尖銳地評論,「不過是一場披著溫情外衣的無聊電影,以刻意的含蓄來掩蓋賺觀眾眼淚的目的,東方導演的通病。」

巨幕影業的伯頓女士對此卻十分頭疼。

海倫艾維爾是知名大學的電影系名譽教授,她的看法對於學院派有著極大的影響力。

雖然《hide》的票房讓巨幕影業欣喜,但伯頓女士的野心不只在此。

不少電影雜志發出了采訪林躍的邀請,盡管林躍更願意在這段時間多陪一陪林小霧,但還是被宋霜拐騙上了飛往紐約的航班。

采訪之中,也有人直言不諱地提到了海倫艾維爾的評語,並告訴他海倫艾維爾的評語將影響美國高端影評人,甚至於《hide》在整個學院派中的口碑。

「這部電影對我而言並不是一本作業等待著老師打分,不需要如同潮水般的謬贊才能得到滿足。它只是一部電影而已。」

「對此,您想說的就只有這些?」

「是的。」林躍淡然地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宋霜捧著一大束百合花,來到一棟別墅前。

開門的女士雖然將近六十歲,卻仍舊優雅知性。

「哦,是你宋霜,我這里已經很久沒有美男子拜訪了。」

宋霜將對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胳膊上,「那么海倫,你願意抽出時間和我約會嗎?」

「好吧親愛的,我蒼老的心已經干涸,經不起你笑容的挑逗。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要改變我對於《hide》的看法。如果是這個目的,你會失望的。」

宋霜搖了搖頭,「我想請你去陪我看一場電影。既然有批評,不如讓這個批評來的更加徹底一些。」

「聽你的意思,好像不相信我已經看過這部電影了?」

「親愛的海倫,你會覺得這部電影無聊,多半是因為沒有我在你的身邊。」

「好吧,也許是對於《隨風而散》的贊美太多,把你都給寵壞了,所以像個孩子一樣,一定要從我這里要到糖果不可。不過你要明白,無論是誰陪我去看這部電影,都不會影響我的判斷,我是個電影評論家,我對每一部電影都要做到我認為最公正的評價。」

這一天不是周末,電影院里的人很少,宋霜與海倫坐在最高一排,等待著電影開場。

影片的開頭,是年輕的喬安娜穿著高雅的結婚禮服,走向婚姻的神壇。她側目望向身旁的男子,露出笑容。

「這不是我的故事,這個故事里沒有親吻,沒有炙熱燃燒著的熱情,它甚至一點都不浪漫,這是我父親們的故事。」

年輕的溫恩騎著自行車在校園里穿梭,撞倒了一個中國留學生。他手忙腳亂地為對方拾起所有的東西,然後揚長而去。鏡頭里的溫恩,臉上是令人向往的笑容,被他撞倒的中國留學生也未曾回頭。兩人似乎毫無交集。

對劇情並不感興趣的海倫半開玩笑道:「現在我只期待你出鏡的畫面了。」

故事娓娓道來,蕭岩在實驗室里望著溫恩與芬妮的目光賦予整個畫面難以逃脫的情愫,一直沒有入戲的海倫終於微微吸了一口氣。

實驗室里單純的目光終於被芬妮的懷孕擾亂,蕭岩接受了醫葯公司的聘用離開了學校的實驗室。

醫院的走廊里,溫恩與蕭岩相會,溫恩面對蕭岩的生疏和不知所措,以及蕭岩的離開讓人甚至懷疑所有蕭岩投注在溫恩身上的目光不過是百無聊賴時候的產物,除了那句讓人聽不懂的中文。蕭岩並沒有如同溫恩想象中那樣平步青雲,他的能力和想法在滿是白人的實驗室中若有若無被打壓,他被刻意地排除在某個重要的學術會議之外,他的研究思想和成果失去了展示的機會。就在蕭岩考慮遞交辭職報告的時候,他的研究主管因為私自販賣實驗室中的葯品被迫離職,所有同事都在傳說蕭岩正是那個匿名舉報者。蕭岩再度被所有人疏離。

看起來風光無限的高級研究員,帶著不知如何擺脫的心情開車,兩邊是冷漠的行人街市,蕭岩的側臉顯得漠然而麻木。直到「砰」地一聲傳來,他的車撞上了某個人。

對方搖搖晃晃爬起,熟悉的容顏將蕭岩的視線占滿。

溫恩以一個高中生物老師的身份再度出現在蕭岩晦澀的生活中。

你怎么成為了高中老師?

因為芬妮的夢想是做一個高中老師。她離開了我,還有喬安娜。曾經我很羨慕你蕭岩,你出色執著有著光明到耀眼的前途,而我無論怎樣拼命地追趕也只能看著你的腳步。可是現在,我覺得也許得到什么樣的成就怎樣被尊重都不是最重要的。

那么什么最重要?

我用一生來完成芬妮的心願。

這個世界依舊晦澀,只是溫恩的面容在蕭岩的眼睛里有著不一樣的顏色。

蕭岩慢慢地再度融入溫恩的生活。他們明明沒有住在一起,可總讓人感覺他們的生活是緊密相連的,悄無聲息影響著彼此。直到蕭岩在事業上再度受到了打擊,他的實驗數據被新來的主管抄襲。對方殘忍地告訴他,沒有人會相信他。蕭岩失去了幾年來努力的一切,他在瓢潑大雨中獨自行,而溫恩不發一言淋著雨跟在他的身後。

他們一起感冒了,兩人坐在沙發前,抱著溫熱的茶杯。

溫恩說,記不記得我們在學校的研究室里,我不小心毀掉了即將上交的研究報告,差一點沒有哭出來。你對我說,重來一遍吧,你還有的是時間。

蕭岩點了點頭。他重啟了另一個項目,日夜不停的努力,溫恩是他唯一探討研究數據的對象。

經過兩年多的努力,蕭岩的成果被各大學術雜志刊登,成為業內突破性的進展。蕭岩不斷出席各個研討會,曾經抄襲他數據的主管被調離,而蕭岩代替了他的位置,成為整個公司里唯一的亞裔高管。

而就在這個時候,溫恩卻罹患癌症。

在那個寂靜的病房里,蕭岩帶著一大束勿忘我來看望溫恩。沒有刻意的煽情,兩人之間的對話一如往常。

「嘿……蕭岩……我忽然想起當年你到醫院來看望芬妮的時候……對我說了一段中文……那是什么意思?」

蕭岩的眉心一陣聳動,他低頭看見的是溫恩手指上與芬妮的結婚戒指,最終還是緩緩開口,「我想你幸福。」

一段悠長的目光,一聲輕輕的嘆息。

宋霜身旁的海倫側了側臉,發絲遮住了她的臉龐。

當劇中溫恩在蕭岩平緩的讀報聲中閉上眼睛安寧地離開這個世界時,蕭岩只是握緊了溫恩的手,顫抖著聲音將那片文章讀完。洋洋灑灑的午後日光錯落有致,蕭岩垂下頭的瞬間,影院中的觀眾被眼淚淹沒。

蕭岩成為了喬安娜的養父,如同溫恩將高中老師作為一生的事業,蕭岩也將喬安娜的成長當做終生成就。

當這個女孩即將挽著另一個男人的手步入人生的另一個階段,她笑著,宛如當年的溫恩。

「我的父親曾經提起你對他說過一段中文,可是他由始至終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能告訴我嗎?」

蕭岩淡淡地點了點頭,「我對你的父親說,我把我的心都給了你,我不知道怎樣給你更多。」

蕭岩鬢角的白發緩緩恢復光澤,眼中的淡然被當年的風華逆轉,時光似乎回到那一日他和他站在醫院的走廊里。

初為人父的溫恩興奮地對即將進入職場的蕭岩說:「該把你的長褂留給我作為紀念,說不定我穿著你的長褂也能獲得成功!」

「我把我的心都給了你,我不知道怎樣給你更多。」

有什么東西在思維深處涌動,那些被忽略被遺忘的瞬間鋪天蓋地,它們普通,它們是人生中路過的風景,它們甚至早已布滿塵埃。

喬安娜捧著花束用幸福而堅定的目光向前走去。

她說:

「這世上有些人放棄了功成名就的夢想。」

溫恩帶著平和的笑容站在講台前孜孜不倦,而台下是一群打著瞌睡的高中生。

「有些人為了證明自己不斷在泥濘中跌倒。」

在實驗室中備受排擠所有努力成果被竊取的蕭岩走在將世界都模糊的雨水之中。

「還有人將愛他所愛作為終生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