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與高珩一同過府敘舊。暖爐中蒸騰起的煙氣朦朧了二人微醺的臉龐。幾句生澀的對話之後,默然片刻,終是一笑泯恩仇,把酒言歡。
甚至就是當下。
她不顧一切地沖進眼前這座守衛森嚴的蒞安侯府,在與趙信之和他的家仆護院對峙之際,看著顧寒清從宅院的某個地方走出來,在目光瞥見自己的那一刻,深深地顫動了眉峰。
………
然而她即使想象過那么多,可當顧寒清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眼前時,她腦中所有跳動的畫面就像斷片似的被突然抽離,在一瞬間歸於空白。
就連眼底所有的情感流動,也在這一刻停滯凝固。
但她確信這種感覺除了久別重逢的驚喜之外,更多的則是一種無聲無息,卻深入骨髓的傷痛。她原以為這道傷口已經隨著時間的流逝和另一個人的走近被慢慢撫平。
可到頭來,大概只是許久未曾被人提及罷了。
猶記那身鮮艷華美的嫁衣還在風中羅裙輕舞,原本應該是明月紅燭下一對受萬人祝福稱羨的璧人,從此花前月下,互敬互愛。
可驀然回首,蠟炬已殘,淚痕已干,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從此不相思,不相忘,亦不相親。
這短短兩年光景,泯滅在時光里的,何止是曾經那段青梅煮雨的年華和那個滾燙灼熱的誓言?更是那顆從此踏花歸去,不忍暗香浸染的繾綣之心。
面前的顧寒清,依舊溫潤如玉,月朗風清,牽動著他兒時回憶里那個驚鴻耀眼的翩躚少年。
而她自己……
她現在在顧寒清眼中,是什么樣子呢?
「金枝。」
正當程金枝顫抖著嘴唇不知該如何開口時,那個熟悉的聲音摩挲進耳膜,輕柔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顧寒清深切凝望著她,眼中熾熱的驚喜就在即將涌出眼眶的那一刻,霍然被斂進眼角,最後終是竭力壓抑著,將千言萬語沉下心底,故作平靜地道出了一句。
「好久不見。」
「對啊,真的好久不見了。」
程金枝不知所措地笑著,可心底某處柔軟的地方卻猛得一酸,還未等她控制,眼淚已經不可避地從眼底深處涌了上來,讓她慌忙間捂住口鼻,轉過了身子。
而顧寒清萬般隱忍地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即刻從袖口拿出帕子想要遞給她。然而在看見高珩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時,懸在半空中的手迅速又黯然地將放了下來。
自己此刻又有什么理由,成為那個最有資格關心她的人?
「傻瓜,寒清不是好好地站在這里嗎?你哭什么?」
高珩柔聲勸了一句,那雙清冷眼眸深處卻流淌著一陣既酸且澀的失落。
在感情上,他終究沒有那么大度。
當看到程金枝見到顧寒清時這種如此激烈的反應,內心可以不起一滴醋意,不泛一絲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