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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他仍然有冒汗傾向,神色也不鎮定,低著頭,眼鏡也不肯往上抬。

是緊張嗎?黎承睿淡淡地笑了,對一旁的阿sam點了下頭,示意他開始問訊。

「吳博輝醫生,聽說你與死者陳子南是朋友?」

「不,不算朋友,」吳博輝立即搖頭,「我們只是在做公益活動時認識的,私底下沒有交情。」

阿sam說:「可有人見過你曾在某次活動後跟他坐同一輛車離開。」

吳博輝抬頭瞥了一眼,飛快回答:「那是因為那天陳子南的車壞了,我順路車他一程,舉手之勞也犯法嗎?阿sir?」

黎承睿笑了,插嘴說:「當然不犯法。但卻很可能給我們誤導,而誤導我們的話,就很可能讓我們產生非常不利於你的判斷,吳醫生,你說呢?」

吳博輝臉色一變,偏頭默不作聲。黎承睿也不催促他,反而靠在椅背上,敲了敲桌子,漫不經心地問:「吳醫生,據你對死者陳子南的了解,你覺得他是個什么人?」

「是,是個,是個好老師吧。」吳博輝支支吾吾地說。

「為什么這么說?」

「他,他對學生挺盡心的吧……」

「你既然跟他不熟,又怎么知道他對學生盡心?」黎承睿猛地提高嗓音,「你在耍我們嗎?還是在有意隱瞞?案發當晚,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我」吳博輝驚跳了一下,哆哆嗦嗦說,「我,我在家看,看電視?」

「看什么台什么節目?」

吳博輝頭頂冒汗,搖頭說:「我我不記得了。」

「你看了一晚上電視卻記不住一個節目,吳醫生,你是記性太差還是當我們差人是傻子?」阿sam冷笑說。

「我看,你不是不記得,」黎承睿一拍桌子喝道:「你是在撒謊!」

吳博輝揮著手哭喪著臉說:「我,我沒有撒謊,那天晚上我確實在家,但,但我沒看電視,我是,我是在跟我的情人約會。」

黎承睿挑起眉毛,問:「約會?你為什么一早不說?」

「因為,她,她是有老公的人。」吳博輝垂下頭,羞愧地說,「我們,這件事沒人知道的,但你們可以去問她,那天晚上,我們一直在一起,從八點到凌晨三點……」

這倒是個意外的訊息,只是沒太大用處。黎承睿與阿sam對視一眼,阿sam說:「你可以做假供,你的情人也可能會為了維護你而做假供,就算那位女士能應你所求替你作證,你還是洗脫不了你的嫌疑。吳醫生,案發前幾日,有人目睹你與死者陳子南發生劇烈爭執,險些大打出手,你可否對此作出解釋?」

吳博輝帶著哭腔說:「陳,陳子南介紹我買的幾只港股跌破價,我整個老婆本都搭進去,當然要找他算賬,但是阿sir,我真的沒殺他,我是個醫生啊,我這雙手是去救人的,怎么可能拿去殺人,我不會那么做……」

黎承睿皺起眉頭,他心里浮上一絲疑慮,但仍然說:「要不要殺人跟你的職業沒關系,我見過有人因為幾百塊捅刀子,你損失了全部老婆本,這個動機足夠了……」

「不是我,不是我,阿sir,你們一定要相信我,」吳博輝焦急地說,「我就算手術台上救不回一個病人都會內疚好久的,我不是壞人,真的,我這個工作已時不時會看到死人,那個不好玩的,一點都不好玩的,我討厭有人死,我自己怎么會去殺人啊?你們去醫院問問,我有醫德的,我不是壞人,我在家初一十五都有上香供佛的……」

黎承睿打斷他,淡淡地問:「你養過狗嗎?」

吳博輝很疑惑,但還是搖頭:「我是外科醫師,皮膚不能破損,養狗有這個風險,所以我從來不養。」

黎承睿盯著他,問:「那陳子南呢?他養過嗎?」

吳博輝詫異地說:「不可能的。陳子南怕狗,整個信義會都知道,聽說是小時候被狗咬過有心理陰影,他連狗公仔都不喜歡,每次給小朋友買聖誕禮物都不碰這些。」

黎承睿沉下臉,他站起身,一句話也不說就離開審訊室,隨即走進隔壁的監控室。

黃品錫和周敏筠一個在做筆錄,一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黎承睿一進去,倆人立即站了起來,齊齊喚了聲:「阿頭。」

黎承睿點點頭,說:「阿黃,你什么看法?」

「挺有意思的。」

「我老覺得有個地方不妥當。」黎承睿坐下來,漫不經心地把腿駕到桌子上。

兩人對他這樣不拘小節早已經不以為意,周敏筠甚至笑了笑,轉身出門,不一會,端了杯熱騰騰的咖啡進來放在他身邊。

「哇,謝謝。」黎承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贊道,「阿敏,以後誰娶了你,真是好福氣。」

黃品錫笑呵呵地說:「只要男人能先不被她男人婆的樣子嚇跑。」

周敏筠瞪了他一眼,罵:「品叔,你是不是想試試我男人婆的厲害?」

「哎,不敢不敢,」黃品錫立即舉手,嬉皮笑臉說,「周姑娘別當真,小生怕怕呀。」

「就你還小生,老生了吧你……」

黎承睿被他們一問一答弄得笑了,他轉頭看監視器中的吳博輝,單看外表,這其實是個令人產生安全感的男性長相。他皺眉問:「你們覺得他哪句在撒謊?」

「句句都可能在撒謊,」周敏筠搶先說,「可也句句都像真話。」

黎承睿笑了,搖頭說:「但我們要的不是這種含混的結論,我要的是確到具體某個點,然後集中力,這樣才能突破。」

「是的,」黃品錫點頭說,「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我覺得有幾個信息是確鑿無疑的。第一,他跟死者的關系匪淺,而並非如他所說的,只是點頭之交。」

黎承睿說:「沒錯,但問題在於,他為什么要竭力否認這一點呢?欲蓋彌彰,我認為,很可能是他與死者之間的交往是放在台面下,不能讓人知道的。比如金錢交易之類。」

周敏筠說:「我查過陳子南的經濟情況,他雖然職業是一名普通的中學教師,但他的家境不錯,父親曾經是專職的金融投資顧問,金融風暴來之前就山嘆世界,他娶的老婆也很厲害,聽說是一家著名珠寶品牌的首席設計師。陳子南本人也做點投資,益不菲,本港名下的房產有三處。」

「那就能解釋他為什么腳上套著gucci鞋,算不算有錢人我不知道,可聽起來,」黃品錫說撇嘴說,「至少比我有錢多了。」

黎承睿笑了笑,問:「你說的第二個疑點呢?」

黃品錫正色說:「第二,吳博輝剛剛在為自己辯白的時候,一直強調自己有醫德,是個好人,不會殺人,但我們都知道,香港是講法的地方,定罪是要講證據的,有沒有醫德,是不是好人根本沒辦法為他開脫。」

「對,」黎承睿點點頭說,「可問題在於,吳博輝下意識總要強調這一點。我認為他傳達出來的信息是剛好相反的,也就是說,這個人在心底其實並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醫德。或者說,他可能做了什么違背他的道德原則的事,所以他下意識要掩飾。」

周敏筠恍然說:「哦,那么這樣是不是叫欲蓋彌彰?」

黎承睿微笑說:「是不是欲蓋彌彰,還得等我們進一步調查,用證據來判斷。」

黃品錫接著說:「第三,他提到他跟有婦之夫有私情,這本來是他個人的事,但因為時間恰好是案發當晚,因此這個女人成為證明他無罪的最直接證人。讓我們假設一下,阿頭,如果你是他,你會找誰來替你做證?」

黎承睿微微一笑說:「你。」

黃品錫有些意外,但隨即了然一笑,點頭說:「沒錯,換我的話,也會找你。」

周敏筠在一旁說:「喂,你們不要一臉有奸情的樣子好不好?明明都是有老婆的直男。」

黃品錫哈哈大笑,說:「我跟阿睿會選彼此,是因為我們認識多年,出生入死無數次,是過命的兄弟,大家做事都有默契和信任。如果突然說他殺人,我第一時間肯定要幫他做偽證的。」

「為什么?」

「因為他相信我絕對不會殺人,無論如何先做偽證保我出來,然後再跟我去查明真相,」黎承睿微笑著說,「換作我也一樣。」

「所以啦,這就是我們男人之間的感情,你個小丫頭除了奸情還知道個屁啊。」黃品錫摸摸鼻子,對周敏筠說,「去,給阿叔沏杯茶,再來聽阿叔講古。」

周敏筠「切」了一聲,但還是乖乖轉身出去,過了一會,真端了一杯茶進來。

「真是乖,」黃品錫哈哈一笑,端起來深吸了一口,然後說:「不過我今日要說的都說完了,要接著聽,明日請早。」

周敏筠狠狠地踢了他坐的椅子一腳。

黎承睿笑著說:「行了,所以我們可以從他提到的這個女人身上找線索,如果吳博輝真的跟人偷情,那么這個女人能幫我們把他從嫌疑名單里排除;但如果這個女人是來做偽證的,那么她跟吳醫生,一定不只是有一腿那么簡單。阿敏,你跟女人打交道比較行,這件事就交給你。」

「是!」周敏筠高興地應了。

「這個吳博輝醫生滿嘴扯謊,也不看看對著誰,品叔,你跟阿sam接著查查他。」

「是!」黃品錫斂了笑容,想了想說,「也許吳博輝是滿嘴謊話,可我覺得也許有一點他說的是真的。」

「什么?」

「陳子南怕狗。」黃品錫皺眉說,「因為他怕狗,所以凶手要選擇讓他被狗咬死。」

黎承睿的笑容也消失了,他說:「很有可能,這可比一刀殺了他更讓他痛苦萬分,」他突然眼睛一亮,抬頭說,「如果這是成立的,那就可以斷定,我們要找的凶手並不是隨機作案,他認識陳子南。」

黃品錫神一振,正要說什么,卻聽見周敏筠在一旁聲音有些發抖說:「我早說了,凶手是個變態,人死得越痛苦,他越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