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節閱讀16(2 / 2)

黎承睿還沒來得及弄明白他這句話什么意思,就發現林翊使勁一推,差點把他推個踉蹌,然後少年一眼都不看他,轉身就跑。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撒花的人少了,請不要吝嗇你的留言。

32、第32章...

林翊的奔跑速度並不快,他身體素質不高,因為哮喘的緣故對運動之類也絕緣,同齡人蓬勃如野草一般旺盛的好奇心和活力在他身上幾乎從未見過。他跑動的時候也未見得手腳協調性很好,相反笨拙得很,尤其不擅長在人多的地方躲避。商場的磨石地板又滑,一個拐彎,黎承睿就眼睜睜看著他砰的一下摔到地上。

那一下摔得很重,膝蓋著地時幾乎都能聽見骨頭撞到地面的咔嚓聲。黎承睿看著比他還疼,他嘆了口氣,跑上去彎腰扶起林翊。這個犟脾氣的少年還要掙扎推他,黎承睿不得不壓低嗓門喝道:「別動!摔得不疼是不是?你不疼我都心疼呢!」

林翊抬起頭,黎承睿發現他小臉煞白,一雙烏黑漆亮的眼珠子居然蒙上隱約的水霧,似乎真的很疼,但那疼痛不是來自於膝蓋,而是來自於身體內部不為人知的某個角落,像那里有一處漚染的傷口,經年未愈,太過疼痛,為了活下去,全身的痛感神經都不得不為此降低一個檔次。黎承睿像感同身受了那種疼一樣,他狠不下心來責怪這個少年,他知道,他的林翊一定經歷過什么,那個什么決定了這個少年直接的自我封閉和對周圍采取不信任的狀態。

而對黎承睿來說,不知道林翊經歷過什么並不是最遺憾的,最遺憾的,是沒來得及早早出現在他的生活中,那樣,在他形成覺得這個世界無趣得要命的念頭之前,能握著他的手陪著他一道慢慢長大,如果那樣該有多好?

「不要推開我,」黎承睿低啞著嗓音,近乎懇求地說,「不要趕我走,翊仔,你這樣我好傷心,真的,心都痛了。」

林翊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眼睛愣愣地看著他。

「你要跟我說的,不開心,不喜歡,要說的,你不說,睿哥不知道你在煩什么,我其實,其實好遺憾沒早點遇到你,那樣我們會有默契,有些事可能你不用說,我就會明白。可現在你突然這樣我卻什么也不知道,」黎承睿啞聲說,「你沒講錯,我確實什么都不知,可你知道嗎?我突然間覺得自己很沒用。」

林翊茫然而輕緩地搖搖頭。

「明明那么想讓你高興,卻惹你不開心,明明那么想讓你相信我,可你還是會推開我,你說,這樣不是沒用是什么?」黎承睿嘆氣說,「翊仔,你有什么話不怕直接講的,只要你想說,睿哥都會聽,我會很認真聽的。」

林翊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抖動幾下,然後,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說:「走,走吧。」

「嗯?」

「睿哥,我,」林翊搖著頭,勁地說,「我不要看到這么多人,我們,去沒人的地方好不好?人多,我,我不習慣的。」

黎承睿心里一緊,點頭說:「是我不對,我們馬上走。」

他半扶著林翊,快步走向升降梯,林翊走起路來一瘸一拐,想來剛剛確實是摔狠了。如果可以,黎承睿更想一把將他扛起來,可他怕過度動作會刺激到少年,只好如同扶著一個老年人一樣扶著林翊走回車庫。路人們的眼光確實讓林翊更加畏縮,一路上,他都低著頭,緊緊抿著嘴唇,呼吸越來越急促,似乎在拼命把身上那層看不見的蚌殼合攏起來。黎承睿讀過一點少年心理學,他知道這種時候也許對林翊來說,獨自一人才意味著安全。

他該慶幸,就算這種時候,林翊也沒拒絕他,他對林翊而言是無害的。

黎承睿了老大力氣才將林翊弄到車里,發動車子,不再問他想去哪,而是直接把車開到自己公寓。這里離他的公寓並不太遠,開車不出十五分鍾,等黎承睿把車停好,才發現林翊一直都在發呆,眼神飄渺,不知看向何方。

「翊仔。」黎承睿悄悄叫他,「到了,我扶你上去。」

林翊茫茫然地轉頭看他,隨後,延緩五秒鍾地點點頭。

黎承睿嘆了口氣,自己先下,繞到另一邊的車門,打開了,把林翊的胳膊架到自己脖子上,抱著他下了車。林翊略微掙扎了一下,然後就縮起來不動,黎承睿低聲安慰他:「別怕,我們走另一架電梯,不會有誰看見。」

他走向車庫的電梯,直接按了自己所在的樓層,一路上倒真的沒遇見誰。到了黎承睿的公寓門口,林翊才像想起來似的說:「我要下來。」

黎承睿沒理會他,事實上,這么將少年抱在懷里感覺很好,他溫順而沉默,身體柔軟溫香,就如同令人懷念的美好時光,整個捧在懷里,誰也舍不得丟棄。黎承睿緊了胳膊,貼著他的耳廓說:「別動,我抱著就好。」

他想說我們一直這樣就好,可他到底說不出口。黎承睿把他往上顛了下,說:「鑰匙在我上衣口袋,掏出來,開門啊小笨蛋。」

林翊笨手笨腳地摸了半天,終於摸到鑰匙,又忙亂了好一會才把門打開。黎承睿一直微笑著,在這時他有種錯覺,林翊就像捧在他手心的一顆種子,他心灌溉,呵護備至,然後有一天,種子長成這樣致剔透的少年,會動會笑,會說話會傷他的心。

可他心甘情願。

黎承睿把林翊放在沙發上,找了條毯子蓋住他,然後走進浴室,拿出醫葯箱。他自己當**也經常有些小傷,處理傷口已是家常便飯。黎承睿提著箱子走過來,蹲在林翊跟前,小心翼翼地挽起他的褲腳,露出一截晶瑩雪嫩的小腿,膝蓋上果然一團烏青,突兀明顯,黎承睿把跌打油在手心搓熱了敷上去,用力揉了揉,問:「痛不痛?忍住啊,誰讓你不小心。」

他揉了半天林翊都一聲不吭,黎承睿有些意外,抬頭一瞥,卻發現少年看著他,眼神專注而沉靜。

黎承睿笑了,柔聲問:「知道自己剛剛沖動了嗎?」

林翊想了想,點點頭。

「那么,有什么想跟睿哥說的?」

林翊裹著毯子,低聲說:「對不住。」

「傻子,」黎承睿想揉他的頭發,卻想起自己滿手葯油,只好算了,「我不會怪你。但除此之外,你沒別的告訴我嗎?」

林翊咬著嘴唇,猶豫地看了他,然後說:「討厭鋼琴。」

「嗯,」黎承睿站起來,坐到他旁邊問,「為什么?因為阿凌?」

「嗯。」林翊點頭,小聲說,「一彈琴,會想到他。」

「可是他死了,」黎承睿說,「人死了就意味著,無論我們多懷念他,他都要成為過去,而活著的人要繼續往前走,懂嗎?」

林翊沉默了一會,說:「阿凌,不是過去。」

「翊仔……」

「我不討人喜歡的,我自己知道,我性格不開朗,不習慣去人多的地方,從小就這樣,我沒朋友,同學仔都避開我,我們家只有我和媽咪兩個,親戚也不怎么來往,小時候,我去看牙醫都要申請綜援。」林翊低著頭,淡淡地,像敘述別人故事那樣說,「我根本不會想學鋼琴,因為很貴,一堂課的錢可以買很多菜。媽咪從來沒說不讓我學,可我知道,我要學了,她會很辛苦。」

「是阿凌帶我去miss張那里,阿凌教我要多笑,他說我只要多笑,老師都會格外喜歡我,」林翊微微地笑了,他陷入遙遠的回憶中,「他說得沒錯,有一次老師明明要罰我了,但我沖他笑,他就原諒我。miss張也是,我只是從她笑多兩下,我的鋼琴課課酬,她都可以減。我對很多事不是很懂,可阿凌教我怎么去做,他教我的很少有錯,我知道,他是為我好。」

「他怎么跟你做朋友的?」黎承睿問。

「這家伙自己黏上來的啊,趕也趕不走,」林翊微笑著說,「他就是這種性格,跟我完全不同的,班上有好多女生喜歡他,給他遞字條,阿凌就一張張拆給我看,一邊大聲念出來一邊笑。阿凌還帶我抓弄老師,做惡作劇,我不懂的,他也沒笑我,從來都沒人肯對我這么有耐心,除了他。」

黎承睿有些微微嫉妒,但他更多的,是心疼這個少年,於是他柔聲問:「所以你覺得彈琴是跟他兩個人的私人回憶,你不願意讓別人進入你們的回憶,是這樣嗎?」

林翊抬頭,呆呆地看他問:「是這樣嗎?」

黎承睿嘆了口氣,隔著毯子將他圈入懷里,問:「翊仔,你是在自責嗎?阿凌是你的好朋友,可他有負面情緒你卻一直沒發現,他自殺了你來不及挽救他,所以你一直在自責,對嗎?」

林翊渾身一顫,更深地縮進他懷里。

「這不是你的錯,聽我說,雖然我不了解前因後果,但我了解你,這不是你的錯。你天生就不是能洞察別人情緒的,你理解自己都有障礙,更別說理解別人。阿凌跟你的相處模式,可能從一開始就固定下來,他是主導一方,你是被動一方,你習慣了他積極開朗的一面,他也習慣了讓你看到他熱情活潑的一面。不了解一個人的內心不是你的錯,你當時才多大?就算你知道他可能情緒不對頭,但你也挽救不了的,那是阿凌的個人選擇,你左右不了。」

林翊緊緊攥著他的衣服,顫聲說:「可是,可是我如果不那么自私,我應該知道的,那時候,我們那么要好,還約了長大後每年都要見面,一輩子都要保持聯系,他很信我的,當時只要我問多一句,對他的事多過問一句,我是應該知道的,可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一章,林翊慢慢對黎承睿有信任感,這個文有人要看感情戲,有人要看破案,但對我來說這都是一回事,因為都是一個慢慢解密的過程。

33、第33章...

漫長的沉默降臨。仿佛他們之間被冰凍凝固,黎承睿擁緊林翊,仿佛他們身體之外,冰河期再度降臨,他們必須緊緊偎依,方能感受彼此的體溫。

勸解是無用的,或者說言語是無用的,當一個人陷入深深的自責當中,黎承睿覺得自己沒法再重復「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這種廢話。他能住的,就是抱緊林翊,用盡力氣地抱住他。

林翊在他懷里抬起頭,他的眼睛長得好,干凈澄澈到猶如嬰兒,可偏偏里面卻帶著深深的遺憾,那不該是這個年紀的少年,不該是這樣的少年懂得的東西。這讓黎承睿十分心疼,他看著看著,仿佛深受蠱惑一般,鬼使神差地低下頭,在他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嘴唇貼上的肌膚溫潤滑膩,只一下,便像給心臟加了超強電荷,令它狂跳不已,黎承睿覺得他再也無法自我壓抑。林翊在他的懷里,依靠著他,就如一只全然信賴主人的小羊羔,睜大清澈無比的眼眸就這么看著你。那是對他完全不設防的眼神,少年所有的憂傷和遺憾都展現在他面前,沒有保留,也沒有偽裝,甚至於隱隱透露出希求,至於他在希求什么,黎承睿此時此刻並不知曉。他只知道他想進一步親近這個人,想跟他親近的欲望比什么都強烈,其熱度足以將整個帕米爾高原的荒草焚燒殆盡。

黎承睿伸出手,他發現他的手指在抖,他用發抖的手指捧起林翊的臉,哆哆嗦嗦地沿著眼睛、鼻子的輪廓,一路輕輕吻下去,然後,像磁極的南北一定要貼在一起那樣,像叩響扳機,子彈一定要飛往遠方一樣,黎承睿貼上了林翊的嘴唇。他沒有迫切地蹂躪那兩片唇瓣,而是靜靜地貼著,感受它的柔軟,感受它表面的鮮妍和內里的密度。過了好一會,他自己終於意識到他在親吻林翊,黎承睿深深吸了口氣,手指板上少年的下頜骨,半強迫他張開嘴,他這才長驅直入,真正品嘗吻這個少年的過程。

是很美好,在他迄今為止三十年的人生中,大概這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親吻,它激情十足,帶著戰栗和恐懼,像經歷最後一次親吻那樣使勁。少年並沒有抗拒,或者他遲鈍到不知道怎么抗拒,可是黎承睿很悲傷,他不知道親完後會怎樣,他也不知道等林翊回過神來後會怎樣,正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更要用力,更要徹底去進入他,攪動他,迫使他沉迷和迎合。

等到黎承睿終於松開林翊的時候,他發現林翊已經被吻得臉頰發紅,神色迷茫,睜著眼睛去不知道看向何方。黎承睿只是看著他,就覺得心里酸甜苦辣一時俱滿,竟不知哪種感覺才是最為真切,他盯著被自己蹂躪到發紅的嘴唇,想繼續再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