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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哪個男人會這么對待自己的異姓兄弟,警隊里培養出來的兄弟情誼是可以跟著對方出生入死,可以向彼此托付身家性命,但是,絕對不包括對兄弟心心念念,瞻前顧後,唯恐哪點照顧不好他。

掛念他秋燥要喝潤肺湯,哄著他離開實驗室出來接觸下外界,放松下神,他有事哪怕違背原則也義無反顧要假公濟私,為他做了這么多,可對方習以為常理所當然,居然也樂於去寵溺他,並對此甘之如飴。

在黎承睿迄今為止的人生中,他只對林翊一個人產生過類似的感情,越對比,他的心就越往下沉,他就越明白,席一樺其實是愛著自己的哥哥的。

只有以愛之名,像席一樺那么理智而穩重的男人才可能做這么婆媽的事。這一點也不難理解,可一旦理解了,卻令黎承睿膽戰心驚。

因為黎承睿很清楚,自己大哥雖然看似一根筋不靠譜,需要人時時刻刻提點照看,可他卻有結婚生孩子的單純念頭,換句話說,他是個不折不扣的異性戀。

黎承俊是黎家三姐弟中長相最好的一個,完全集合了父母親在外貌上的優勢,加上本人又常年做研究工作,身上自然帶了書卷氣和不諳世事的呆氣。他從小就不乏女生青睞,長大一點後更是備受比他年長的女性歡迎。以前也談過幾任女友,可最終女人們都被他嚴重的缺乏生活常識而打敗,一個個離他而去。香港是一座處處講究實用實在的島嶼,孕育著活在當下的現世主義觀念,黎承俊長得再好,可中看不中用,聰明的女人,都不願意在他身上浪時間。

早兩年,黎承俊還很苦惱這個問題,黎承睿記得自己當初說想跟程秀珊結婚時,黎承俊特地跑來請教他,到底怎樣才能讓一個女人答應跟自己結婚生孩子。

「你有想結婚生孩子的目標嗎?」黎承睿問他。

黎承俊點頭:「有個留學回來的學姐,她不笨,能聽懂我說的話,我覺得跟她生活的話蠻省事的,最好能一塊繁衍下一代。」

「你不會就這么跟人表白吧?」黎承睿用大白天見鬼的眼神盯著他。

「我是科學家,當然要遵從誠實原則。」黎承俊困惑問,「我是很想跟她生下一代啊,她五官比例合適,智商也高,身體健康,目測也沒遺傳性疾病,當然這要做進一步檢查才能確認,但從目前來看,她作為我的孩子的母親無疑是最好人選啊。怎么,這不是在誇獎她么?」

可想而知,這樣的表白必然遭到滑鐵盧慘敗。黎承睿當時笑得幾乎肚子疼,在黎承俊真心需要勸解和安慰時,他這個做弟弟的卻實在生不起同情心。這件事後來如何了呢?黎承睿現在想起來了,後來還是靠席一樺好聲好氣地陪伴他。

當時席一樺人不在香港,而是受派赴英國開會,可他那么忙,卻一天一個電話打過來,只為了聽黎承俊翻來覆去問那些可笑的問題:什么難道男女結合沒有目的性嗎?難道繁衍後代不是最重要的目的之一嗎?

事到如今,黎承睿忽然都懂了,因為懂了,他也跟著想通,席一樺在他跟前真正想表達的意思。

那就是該適可而止了。

黎承俊就是他的底線,在黎承睿面前,席一樺犯不著掩飾這一點,相反他要拿出來,告訴黎承睿,事關你大哥,我能說的就這么多,這就是我給你的解釋,無論你滿意與否,我都不打算再多說。

這就是席一樺的姿態。

黎承睿越想越煩,他猛然想起,若以自己大哥那種不諳世事的性子,席一樺將他搓揉捏扁,還不是分分鍾的事?

他越想越不對,不顧一切掏出電話給黎承俊打過去,電話響了很久才有人接,卻是個陌生人的聲音:「喂,您找黎博士嗎?他正在工作。」

「是,我是他弟弟,有急事,麻煩你跟他說一聲。」

「好的,請稍等。」

過了好一會,黎承俊才過來接了電話,語氣不耐地問:「阿睿,我跟你說了我很忙。」

「你等等,再忙也喘口氣先,我問你件事,」黎承睿想了想,說,「那個,你好像很久沒女朋友了……」

「拜托,我的私事不在工作時間討論。」黎承俊說,「是不是老媽或阿姐讓你打的?你不會幫我擋一下嗎?我哪有空……」

「你沒合適的女同事或者,」黎承睿停頓了一下,「或者女學生……」

「你在說笑嗎?跟女學生有曖昧是要被校方開除的,這違背了倫理原則,」黎承俊奇怪地反問,「阿睿你今天好奇怪,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自己遇到感情難題是吧?怎么警隊有規定同事間不能拍拖嗎?」

黎承睿啼笑皆非,說:「我有喜歡的人了,你別瞎操心。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問問,你跟樺哥……」

「樺哥也讓你來建議我快點找女伴?」黎承俊困惑了,「前幾天他明明才跟我說,我這個年紀正是搏事業的時候,他不是出爾反爾的人啊。」

黎承睿立即問:「他反對你找固定伴侶?」

「呃,」黎承俊忽然難為情了,小聲說,「我,我之前差點被女人陷害了,樺哥說讓我暫時單身一段時間,這件事你不要再問了,反正極其愚蠢……」

黎承睿想了想,問:「你,不覺得他管得太多么?」

「是有點限制我的個人自由,可是讓我選擇,我又常常會出錯,」黎承俊理所當然地反駁,「反正樺哥都是為了我好,我信任他的判斷,你不也是這樣?」

「如果,我是說如果啊,」黎承睿小心地斟酌詞句,「如果樺哥其實不是為了你好呢?」

「樺哥還能為了讓我不好?」黎承俊笑了一聲,「阿睿,你對周圍的人都起疑心,這樣很容易成為反社會分子的。我從小到大都是樺哥管著,之前三十年沒出問題,之後三十年雖然有可能會有出問題的可能性,可基於經驗主義,這種概率會很低。」

他難得清晰而有力地說:「樺哥是我們倆的大哥,我不知道別人怎么做大哥的,那不關我的事,可我知道樺哥對我們是很好的,問題是,我們又為他做了什么值得他這么等價交換?沒有。其實我們都只是仗著跟他一起長大這點情分而已。那又有什么權利去質疑他怎么不更好,或者質疑他對我們這么好是為什么呢?我覺得這些質疑毫無意義,還會損害已有的人際關系。外面能懂得我說什么的人很少,就連老爸老媽,他們也覺得我像個怪胎吧?可是樺哥說我這樣很好,你也從沒要求我去糾正自己,我很知足,你說呢阿睿?」

黎承睿一下啞住了,半天才說了一句:「我從沒想過你對這種事認識得這么清楚。」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實么?我還不明白你們為什么要將簡單的事情復雜化。」黎承俊不滿地說,「好了我掛了,忙著呢。」

「等會俊哥,」黎承睿問,「最後一個問題,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樺哥或者我,其實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你在質疑我的智商嗎?」黎承俊怒氣沖沖地問,「我跟你們相處了三十幾年,這么長時間,我都會對一個人判斷失誤,這種事可能發生在我頭上嗎?」

黎承睿啞然失笑,點頭說:「我知道了。對不起,這是個蠢問題。」

「本來就是,掛了。拜拜!」

黎承俊不由分說掛斷了電話,黎承睿有些哭笑不得,他開著車慢慢回自己寓所,忽然覺得之前糾結的問題也不算什么問題了。不管席一樺是什么人,他對黎承俊的好是毋庸置疑的,對自己的也有真誠的兄弟情誼,在大家不違背原則的基礎上,那么有些事,確實也要適合而止,不用追查得太明白。

至於他對黎承俊懷有的念頭,黎承睿此時此刻也看開了,那大概是如自己一樣壓抑著的情感,不然這么多年,黎承俊不會一點都不明白。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順其自然吧,從另一個角度上看,有席一樺那樣的男人一直照看自己那個白痴大哥,這其實是他的福分。

相比之下,黎承睿覺得自己運氣真是很好,他忽然分外想念自家的小戀人,雖然這幾天就算忙也有通電話,可到底沒抱著他,也沒親近他。

黎承睿看了看表,這個時間林翊已經入睡了,他嘆了口氣,還是將車開往自己所在的公寓,很快進了電梯,到了所在樓層,叮咚一聲後,電梯門開啟,黎承睿一腳踏出,他忽然警覺起來,右手摸到腰後的槍,喝問:「誰在那?」

一個小小的人影慢騰騰挪過來,燈光下,林翊蒼白而無措地看著他,一見到他,就結結巴巴地說:「睿哥你你回來了。」

黎承睿驚奇得不行,問:「翊仔,怎么是你,你怎么這時候過來?」

「我我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後來電話沒電了,我只好來這等,可是等了好久……」林翊愣愣地抓住他的衣襟說,「你老是不回來,我怕會被人趕,這里都是警察,我不知道怎么找你,睿哥你為什么現在才回來……」

「我不好,我不知道你過來,是我的錯。」黎承睿心疼了,他一把抱住林翊說,「對不起,讓你久等了,不過你怎么會這個鍾點過來?發生什么事了?」

林翊把頭埋進他懷里,悶悶地說:「媽咪趕我出來,我沒地方去。」

「啊?」

「我沒去上補習社,撒謊,」林翊小聲地說,「我還逃課,媽咪氣壞了,就給了我一巴,讓我滾。」

53

黎承睿覺得自己若當家長,必然是注定要失敗的那個.

有哪個家長像他這樣,小孩逃課、撒謊、浪錢卻沒去上補習課,還不知道他用這些時間都去干什么,有沒學壞,有沒跟不良少年攪在一塊,這么明顯的錯事,擱哪個家長身上,給一巴掌都是輕的,可看著林翊愣頭愣腦的眼神中帶著委屈和害怕,黎承睿就心軟了,他腦子里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責備,而是把孩子抱入懷中,從頭到腳摸一遍,確定除了臉上挨的那一下外,身上沒其他傷,然後才松了口氣。

黎承睿把少年抱進屋里,放到沙發上,摸摸他的手腳一片冰涼,看來是在外頭等了許久給凍的,黎承睿心疼了,趕緊給他圍上毯子弄暖和後,第一句就問:「晚飯吃了嗎?餓不餓?」

天大的教育問題,懲戒問題都被拋到腦後了,黎督察照顧孩子只有一個經驗,讓他吃飽穿暖,其他的再說。

「餓。」林翊老實地點頭,「媽咪沒讓我吃飯就趕我。」

黎承睿禁不住在心里埋怨林太太,要打要罵先讓他吃了飯再說啊。他摸了摸林翊的頭,柔聲說:「睿哥給你煮碗面,不過只有公仔面哦。」

林翊點頭:「我不要吃蔥。」

「好。」黎承睿笑了笑,轉身進廚房,燒水煮面。他從小就是家里最小的男孩,母親姐姐都格外疼他,從來舍不得讓他動手做家事,他會這些,還是去了美國後不得不獨立生活才慢慢摸索出來的。饒是如此,黎母每每說到,還是心疼地說阿睿受了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