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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卻沒有任何辦法。

如果是二十一世紀,她有許多選擇:托熟人將他背下樓,打個車帶去醫院;或是直接打120叫救護車。可是這是1927,在一個遠離大陸的海島上,她所能借用的一切人力與資源都不足以給她提供一個正確選項。

葛太太微笑著看了她一陣。隔了好一陣才不疾不徐的問,「他哪天的船去上海?」

「應該是十七日。」

葛太太嗯了一聲,靠著闌干沉思片刻,便說:「你先同我下來,我替你想辦法。」

下到飯店一樓,葛太太借了前台電話機撥了個電話。她手里玩著塗了蔻丹的指尖,等撥通了,說道:「請唐先生聽電話。」隔了一陣,微笑道,「唐先生么?嗯。從上海捎帶什么東西給我?那倒不必了,為難你成日介的替我著想……嗯。是這樣的。我這里有位侄子,在香港病了,又急著十七日乘船去上海……你也是十七日?哦?那么巧?我不過致電打聽一下,唐先生倒也不必特地神將行程改至十七日。真的么?那就太謝謝唐先生了……」

楚望聽得目瞪口呆。

三兩句解決問題,掛了電話,葛太太依舊是往日那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太皇太後面孔。抬眉看楚望一眼,淡淡道,「行了。一會兒我托人送他去香港碼頭,到那邊,自然有人接他去醫院。明日,十七日上船,直到上海都有專人照料著,也省的你掛心著。」

楚望依舊呈呆滯狀。點頭,再點頭……

她也沒有更好的主意。雖說與這位小姑媽交集不多,更多時候是從旁人口中聽說她的種種傳聞。但不知怎的,只要站在她面前,就會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仿佛這個身體冥冥之中就在告訴她,面前這個人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唯一可以完全托付信賴與倚靠的港灣。

「我二十一日也要去上海一趟,所以,公館里我也會先派幾位出去幫忙照料著你那位斯公子,」葛太太沉思片刻,從罩在旗袍外面的風衣中摸出一支煙來正要點上,突然想起楚望在一旁,便又將那支煙放了回去,續說道,「這樣你放心了么?」

「楚望無以為報……」

葛太太啐了她一口,難得笑道,「你說說你這事做的妥當么,這三年你那位大姑媽都教了些什么?處處克扣你的日常用度花銷,替你二姐截你的信件,逼得你為了尋個單獨私人的空間,不得不到外面去跟著法國裁縫做學徒……如今世道哪里允許大戶人家出來的閨女到外面橫沖直撞的?幸而那裁縫人是相當不錯的。」

楚望一愣:「小姑媽,你怎么都知道的?」

葛太太冷笑了一聲,「喬公館里遍地都是我的眼線,她什么事我不知道?否則我能允許你去她那里住著?」

楚望仔細回想了一陣,這三年來,盡管喬太太處處不滿意自己,但是喬公館一干下人,卻從未對她使絆。蝶兒自然不說了;允焉與真真的丫鬟卻都從未偏駁過她們自己的主子,否則也不會一早便同喬太太說想要獨立;甚至喬瑪玲與喬老爺也對她分外好一些……她一直以為是自己努力討好得當,因而能尚且輕松的過著,卻從未想過葛太太在其間替她打通了各種脈絡。

她正走著神,葛太太打斷她道:「一會兒先送走那位斯少爺,回頭下午你同我一道乘船回香港。這兩日在香港,你倒不便去探望他了,等去了上海,他病好些了,他父親自然會帶他上門拜訪,那時再見也不遲。」

過了正午,斯言桑與英國兵們同船回去。那群水兵大多認識葛太太,從上司那里得了她的吩咐,大都表示願意照料好斯言桑。加之又有尼爾在,楚望自然再放心不過。

只是在碼頭辭行時的情形就相當有趣了。

他正在病中,從昨日下午回來睡到今日正午,醒來之後,整個人罩在一件碩大黑色風衣中,帽子兜頭蓋住,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來整張臉上除了黝黑瞳仁,什么都是慘白的。他勉強能站住,人昏昏沉沉的,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含笑看著楚望。

臨近快開船了,他還是不肯上甲板,站在她身旁不走。那群英國兵這兩日大都看著他兩人在飯店進進出出,故而如今都在船艙二樓沖兩人吹口哨。

直到不得不走了,迷迷糊糊的,他俯身來在楚望左臉頰上貼了一下,驚的她瑟縮了一下。

見狀,斯言桑虛弱的笑了一下,輕聲說,「別怕,我只是想同你道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