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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多少口舌。又不是將我家姑娘賣給給謝家作媳婦的,是嫁的是謝擇益這個人!」她回頭去看謝擇益:「如今你已回來。你家聘禮是到了,那么你的誠意在哪里?我怎知你不會辜負她。謝擇益,天底下沒這等好事。」

「葛太教訓的是,」他點頭。兩人中間隔著葛太太,他突然鄭重看楚望一眼,轉頭對葛太太說:「葛太。謝擇益愛這個女孩。」

「每一個來這我這里求著見她的青年才俊都這么說。」葛太太一聲不屑笑,慢悠悠扭頭看著謝擇益。

屋里兩個丫頭統統秉著呼吸。

楚望盯著謝擇益,眼睛一眨不眨。

他接著說,「我自知並非什么大人物。但會永遠以她為重,尊敬她的意願,支持她,一生一世愛護她。」

這個男人已曾奉上過他的最高忠誠。只可惜那時他以為一身將死,必不會再有機會親吻她的手背;而在座也不曾有機會見過那一幕。

連真真身為局外人,也都為這兩人感動到眼淚直流。

彌雅忙說道,「葛太,您最最知情達理,就別再棒打鴛鴦了。」

「你們一個兩個婚事是誰撮合成的?反倒到頭來我成最壞惡人,」葛太太橫她一眼,「正月里她便滿十六歲,哎……那天日子也好。長長久久,白頭偕老。」說完這話,不欣慰又嘆息。接著瞪著謝擇益咬牙切齒道:「這以前,我接她住我那里。再急你也給我等到那時候。」

楚望臉上發燙,心里惶恐。民國仍舊有民國的規矩,要面子的社交圈子,尤其中上資產階級,婚禮比婚書有說服力;未婚先同居簡直駭人聽聞,仿佛一道巨大屏障,根本不敢僭越。

葛太太抬腳往外走,謝擇益忙去撳電梯。

楚望追上去將她胳膊挽著。

彌雅知道她要同她說家事,便與真真挽著手在後頭聊那個皇家海軍。

謝擇益身為紳士,先下樓去替女士們開車過來。

電梯里只姑侄二人。楚望突然問道:「姑媽,若是當初我不肯聽您的話,去了歐洲,您會傷心么?」

葛太太說,「你在喬公館里種種事情,我知道得一清二楚。起初我還為著你擔心,但後後來越發知道你眼界極高,那些個腌東西根本不入你眼,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妨礙不了你什么。即便你真去歐洲,林家那兩個反倒要在你面前束手束腳,你的日子恐怕也不會比在喬家過得差。我擔心只有一點:你從不為小事介懷,卻偏偏對斯家那小子的所有事情極其敏感易怒。等到了離島上,發現你對那位不更事的少爺有著近乎盲目的崇拜。他待你也還算不賴,可你兩都沒清醒交過心,便被一紙口頭婚約草草托付彼此。愛情是多美好的事情。倘若他先於你在別人身上懂得了這道理,你遠離大陸,無親無故,該往哪里去?那時我想告訴你你仍還有姑媽這里作港灣,你又肯回到我這里來么?」

她愣住。

葛太太又說:「我不擔心你身為女子便無能力頂天立地。只怕你撐不住時,孤身一人無可依傍。」

世上豺狼虎豹,兩個女人只好互相依傍。突然有一天其中一人為愛情決然離去,不再需要她對她的傷害遠大過撇下她。

這番話,除非切身體驗過,否則絕無可能如此深切動容。

楚望臉貼著葛太太肩膀,心里感慨萬千。

這是唯一與她血脈相連,待她極好的親人。

她來到這世界,沒曾對不起誰過,唯獨葛太太待她太好,使她想起她未曾為林楚望與她母親做過什么。

比起原本那個楚望,她能做到的,大約也只是對葛太太絕對信任,並且好一些,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