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39(1 / 2)

因此每每想起這句話她都暗自好笑。

他從副官手頭接過車匙,她鑽進福特時,猝不及防的被駕駛座上的人親了一下。

她回過神來時,謝擇益已經心情頗好將汽車發動,葛家司機跟在後頭。她昨夜沒睡好,氣色差了點,出門時隨手抹了西瓜色口紅。早餐沒被吃掉,反倒被他親掉一口。

她笑著指出來,他手握輪盤懶得放開,試圖舔掉。

這支是她從商城買來的。這時期口紅成分不可考,她慌忙用指頭替他抹掉,笑著說:「口紅好吃是嗎?」

「因為是謝太太,方才顯得可口。」

她這才明了:當初那類話果然是他指示的。心頭一動,問道:「汴傑明呢。」

「回英國了。」

「公假,還是上海任期滿了?」

「不再做老番。」

老番便是殖民主義侵略者的俗稱。

他用了比較委婉的措辭,楚望還是大略聽出來,數月前公審革職服刑的百余替罪低級軍官,汴傑明也在其列。

見她低頭沉默,謝擇益說,「不必可惜。來上海第三月,執行任務誤傷一個鍋爐工,二十三個彈孔穿身當場死在他面前,上海官員擺擺手說『是他運氣不好』。不口舌,輕輕松松,此生第一樁命案就此抹去,連半點心理負擔的余地也不留給他。因此,後來陸陸續續不再將這當回事,稍不滿意當街毆打貧民的事做過不少,手頭枉死的中國人也絕不止一兩個。再後來,包養臨時政府送到宴會上的歡場女人,輕輕松松將他一百鎊薪水花個光。他多的是排場,錢從哪里來,我從未打聽過。走私大煙,從流落上海街頭白俄貴族手頭買賣人口想必也有過。」

楚望聽得感慨。這番話和謝擇益在紅十字醫院同自己剖白時多么相似。

爾後他又說,「同校三年,畢業與我一同從美國來租界。來上海之前,在金山與溫哥華被罷工苦力扔石頭砸,也從未看低過任何一個華人。在紐約哈德遜時,連同女孩多說兩句話都會臉紅。租界真是厲害。」

最可怕的不是歧視,而是中國人自己也認同自己應低人一等,將尊嚴拱手送人,茫眼看自己與同胞任人踐踏。

所以他才這么仇恨租界,冒著被冠以間諜罪名的危險,也要奮力一搏,讓它早日消失?

他突如其來又無比強烈的正義感究竟從何而來,楚望仍舊想不明白。

火油爐子無線電里播報著上海即時新聞,「……所有自道光二十三年及二十六年起、五口通商開放以後在上海購置的土地,將在八年以內歸還上海市政府……」

她「啪」一聲將開關摁上,驟然問道:「謝先生,你究竟效忠哪一國?」

謝擇益笑道,「我記得我同你說過。我從不當自己是英國人,也不認為自己是中國人。」

她將他死死盯著,「所以你這么做,僅僅是為你自己,及你文化認同的國度減輕負罪感?」

「一小部分。」

「另一大部分呢?」

他轉頭,微微眯起眼:「是你告訴我應當怎么做的。」

她愣住,「幾時告訴過你這種事?」

這時車已駛入派克弄,在離葛公館不遠處停下。

「到家了,快下車去。」

見她不為所動,坐在副駕駛室里求知若渴的盯著自己,謝擇益無奈道,「這個問題我無法在這里回答你。請回家去好好想一想。」

她終於不再追問,長嘆口氣拉動車門,一腳踏出去了,又回頭問:「最近仍很忙么?」

「有一些。一群英國人等著拿我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