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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莽 1246 字 2021-03-20

句。「我夢到大明了。」

朱進瞥了我一眼,沒有講話,只是脫下西服獨自拾杯盞狼藉的會場。我覺得頭腦清醒了些,環顧四周,竟然還是在妙巴黎,抬手看了眼表,不過是過去五分鍾而已。錯亂的時空感知與朱進打掃衛生的畫面結合在一起帶來某種強烈的不真實感。

「大明給你托夢了?」

「沒有,只是夢到了你和他最初相識的場景。」我看著他動作麻利,忍不住朝他講,「會有人拾的。」

「習慣了。」

「我晚上睡在這兒。」

朱進停下動作看著我,我連忙補充了一句:「我不會離開你的。」說完我立刻後悔了,只擔心會惹怒到他,他從來自詡為冷靜堅強的大哥,不會和那些被馴化的都市人一樣軟弱不堪。果然,朱進像是被戳了痛腳,尷尬地站在那里一動不動,隨後似是賭氣般丟了句「隨你離不離開」,便朝著大門邁開步子走了。如果說今晚舞台上神似小丁的歌手刺痛了他一次,那我方才提到的夢等於又朝他心窩子里刺了一下,丁予涵與毛大明是他的准確地說是我們兩個人的隱秘的污點,也難怪他會這樣揚長而去。

我坐回沙發,忍不住一遍遍回想夢境里每個人的臉龐。那個夢如此鮮活,以至於令我忘記了今歲何年,自己還是一個無憂無慮的痴傻少年郎。

朱進和丁予涵是和我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拜把子兄弟,把我們聯結在一起的是彼此身上不合時宜的富有浪漫色的情感特質。朱進的某位爺爺是個俄國人,據稱是二戰的時候跑來的中國,不知何故留在村里結婚生子。俄國人的基因在其他後代身上藏得很好,偏偏在朱進的臉上大肆張揚,村里幾乎所有人都曉得朱進,幾個娃娃會天真地學著大人的樣子管朱進叫「雜種」,或者加點「婊子媽」,「婊奶奶」之類具有創造性的辱罵詞匯,以至於他從小到大都是個可憐的異類;丁予涵雖然是個男孩,但是長得格外漂亮,漂亮在農村是一種粗暴的錯位,如果沒有被保護好很容易迎來無休止的侮辱。丁予涵不僅漂亮,還傻,他夢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成為歌手,每天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坐在山包上奮力練習歌唱,這對貧瘠之地來說無疑是一種嘲弄與冒犯。在擁有絕佳外表的同時還有非凡的品格,便是罪加一等,惡劣至極;我的情形同小丁相似。我自幼熱愛閱讀,醉心於被文字編織的世界,這也是一件大逆不道的出格行為,於是我們三個邊緣人自然而然走在了一起,並擁有驚人的默契。我們下河摸魚摸蝦,在田埂上奔跑,做了錯事互相頂包,到了青春期穿布鞋走四小時的路去鎮上買色情雜志……三人傻乎乎地學著電視里的情節桃園結義,歃血為盟,說要當一輩子的兄弟。十八歲那年,我們共同做了個決定,拿著攢下的錢離開村子去大城市發展。原本我們打算去北京,誰料小丁錯買了三張去上海的火車票,我們便也陰差陽錯地來到了這個冒險天堂,可謂天意。毛大明是我們在上海第一個認識的人,我敢說在他明又粗鄙的外表下擁有一顆真金般的心,他胸無芥蒂地照顧我們,提供住宿,一同在底層摸爬滾打,也成了兄弟。

四個小人物的命運從此地開始悄然改變,站在此刻回眺往昔,很容易能辨識出我們的選擇是如何一步一步將我們推到現在這個境地,而在那時,我們卻認為一切只是無處可逃的命運作祟。

一想到這兒,我的眼皮再次沉重,酒意似乎又襲上了我的腦袋。我強撐著身體一路搖晃至舞廳會所的卧室,方沾上床便再次昏睡過去。

「阿平哥,你說大世界的哈哈鏡是什么樣子的?」「就電視里那樣子的唄。」阿平胡謅了一句,只擔心這傻冒不留神給車撞了。「我沒看過。我娘說了,去了上海了就能賺大錢,討個上海的媳婦。」朱進笑笑:「討個香港的媳婦!」「哇塞!」丁予涵激動得小臉一紅,感覺心跳加速很難呼吸,「我要賺多少錢才能討香港媳婦哦。」「等你當上大明星吧。」三人各自幻想著上海的繁華,這座城的發展宛如自己身上鍍金的衣裳,一切遙不可及的幻想似乎都能變換著來到自己跟前。青灰的居民樓樓對他來說很新鮮,往來匆忙的人群也十分漂亮,城里女人同鄉下婦女不同,穿著顏色各異的外套,紅黃藍綠,如翩翩蝴蝶,頭發一看也是燙過的,一個大波浪甩出三萬個千嬌百媚。丁予涵又蹦蹦跳跳起來:「哥,去飯店打工比去工地強多了!」阿平看到商店里擺放的物品,忍不住聽了腳步,仔細在櫥窗外端詳。他們就這么走走停停,很快就消磨掉了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