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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夢追驚局 七聲號角 1238 字 2021-03-20

那些灰色溫吞地帶,構成了這世間最最動人的情愫。有愛才有恨,有怨才有怒,有矛盾糾結,才有最後的寬容與退步。

安如風在臨死時,確實怨了張申。

他總以為兄弟情是不參其余任何欲念,他死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頓悟,人與人相逢本就是一場奇妙,至於它最終走向何處,當事人說了不算。

這世間萬物本沒意義,人與人相逢,又有何意義?賦予這些東西意義的,都是人自身。

所以,若說安如風對張申因情生怨,倒不如說,他對自己失望罷了。

安如風死在逃亡途中,便也不存在與張申飛鴿傳信之事。他在信內所表達的信任與坦誠,無非是自己的亡靈在大夢空間中行空臆想。

而關於密室,確實被竊。但卻在屠城之時,被中央軍的某位將領所發現。更為令人不解的是,安宅所處,也確實是張申有意帶人前去。

那安如風是否曾在生前告知張申安宅密室所在?是否留下了什么可疑線索?

安如風咬著牙關不透露,因此存疑。

既然不是因為「貢獻密室刀劍」一事而做了逃兵,那是為何?

安如風從軍第三年,調往輕騎兵,正值意氣風發之時。三月初,他到了來自棠溪城的一封染血之書安秦二氏,慘遭滅門。

那一刻,安如風坐在馬鞍上眼前一黑,後腦勺霎時嗡嗡作響。他雙耳一瞬失聰,捏著信紙指節泛白,他張開嘴,終是什么話也沒說出來。

這封明顯被人扣押過的信書,算上驛站所耗的時間,安秦兩家滅門,已是三個月之前的事情了。

三個月之前,肅殺隆冬。雪末如流星下墜,寒風比刀刃凜冽。

安如風剛得一令,從此進入輕騎兵,少年得志笑逐顏開,哪能憶起家書已斷數日?

為何爹娘久久不問歸期,為何蕊娘日日不再來信,為何安如風察覺到這一切有失常態時,已是數月之後。

是了,爹娘、親人、蕊娘、秦家,他們都死了。

早就死在了敵人的槊馬橫刀之下,沒有人會想起他。

他當真於這世間,煢煢孑立,迥然一身。他想頂天立地,卻無法螻蟻捍天。

安如風失了安家,失了秦家,他先是沒了天,再是沒了地。

理想與後盾都臟了。

本該做鷹隼搏擊長空的雄鷹,卻疲力竭地不斷崩壞。

安如風盯著那封血書,想了很久。自己這般執著於建功立業,執著於功名,是為哪般?

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

自己選的,就不要令人發笑了。

安如風承認自己慫了,他手提寶劍不斷斬殺敵人,卻還是失了至親至重的人。他未見上亡者最後一面,留在這里,又有何用。

安如風的將軍夢破碎,陡然生出逃回棠溪城的想法。很奇怪,他沒有如同其他人那般對敵軍生出滔天的「殺父之仇」,亦沒有戰死沙場的想法。

他忽然看看手中寶劍,將其折彎棠溪寶劍,可彎達九十度至一百二十度。

劍,亦喻人。喻人品格,喻人抱負。大丈夫者當如劍,行俠仗義,立身立國;亦如劍,能屈能伸,柔韌剛勁。

安如風自欺欺人想:幾年前我伸了,如今屈一下,又何妨?

安如風出逃之事,當真他內心想的什么,誰也無法揣度。

可以說他直面了內心的恐懼,他從踏上戰場的第一天便怕了,此事作為引火索,干干脆脆將其內心的灰暗引爆。

可以說他為回去追尋至親至愛的亡魂,雖是屍骨已寒,但不為他們立碑,於心不安。

也可以說他對這場荒謬的、同袍之子互相殘殺的戰爭徹底失望,他要回到棠溪城,或隱於市坊,或藏於山谷,最終隱姓埋名一輩子。

無論哪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