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丁親口向你承認他殺人了?」

「倒也不算承認,只不過他說他愛的女人是康泊的妻子,這我聽得可真真切切。」理所當然地以為雷丁所愛的女人就是碧姬,向萊滿懷妒意,立即不屑地輕哼出聲,「那個法國模特,那個比屍體好不了多少的女人。」

正當兩個警探好容易將狂熱而痴迷的脫衣舞女引回案子本身的時候,外頭突然爆出了騷動。

先是一個男人突然發出了痛苦而又可怖至極的慘嚎聲,接著一片口音不一、語調各異的「莉薇婭出事兒了!」的叫喊又此起彼伏地響起,表演包間里的三個人聽見這些,便也隨一股腦兒涌出的大伙兒往另一包間趕去。

確實出事兒了。那個代號為「莉薇婭」的脫衣舞女由於受不了客人的毛手毛腳與對方起了爭執,結果在被那個混蛋客人強行摁在他的胯間提供「口交」服務時,狠狠襲擊了他的老二。

不停嘶聲哀嚎著要將對方殺死的男人褲子還沒穿上就被抬了出去,下體全是烏糟糟的血跡睾丸只剩一個,陰莖幾乎被咬斷了。

那個闖下大禍的脫衣舞女瑟縮於房間角落,始終任由一頭黑發遮掩著雙頰,瘦削肩膀一顫一顫。她似乎在哭泣,又似乎在喃喃訴說。

用於脫衣表演的黑色燙金復古胸衣已近散開,雪白的背脊露在外頭,身體的輪廓像鈴蘭花朵一般單薄。

「不用報警了,警察就在這里。」屠宇鳴搶在褚畫前向堵於出口處的人群亮出了警察證件,隨後大大咧咧邁進了屋子對於年輕美麗的女人,他總有股子永遠使不完的騎士神。

「別害怕,」低下身去扶那個女孩,盡可能以個溫和口吻對她說,「如果是那個混蛋先傷害了你,警方會給你保護。」女孩似乎對他的好意有所反應,止住了抽泣,但仍未將頭抬起。屠宇鳴試圖去安撫這個驚恐萬狀的女孩,伸手撫上了她的臉頰,然而就當那粗糙溫熱的手指觸碰到了那濕漉漉的冰冷臉頰時,她猝然掉過頭來,狠狠咬住了他的手指。

「fuckoff!你個該死的……該死的婊子!」男人奮力地抽了幾下手才擺脫了對方的牙齒,他捂著手指站起身來,憤怒地看著仍舊埋著臉的脫衣舞女,又用同樣憤怒的口吻對自個兒的搭檔說,「這婊子居然咬我!」

「一點創口而已,」瞥了眼對方流血的手指,褚畫一臉掩藏不住的幸災樂禍,彎著月牙眼兒笑道,「人類的創傷拿你沒轍,只有瘋牛病與禽流感才能將你擊垮。」

「……你個畜生!」屠宇鳴翻了個白眼,早該知道這家伙不會對「gay」這個明明是事實的評價坦然接受,找著機會總會還擊的。

褚畫噼噼啪啪鼓了幾下掌,揚起聲音對周圍的人群說,「回到你們的房間,享受你們的表演!這兒交給警方解決。」

※※※

「我來給你消一下毒,她應該沒有艾滋。」向萊以個誇張的姿勢扭動著她的碩大臀部,走向了屠宇鳴,突然拾起他那根流血的手指,把它塞進了自己的口腔。柔軟潮濕的舌頭似舔食聖誕老人的糖果棍般舔起了他的指尖,含含糊糊說著,「我也沒有……」

女人的舌頭充滿了一種奇妙的魔力,傳遞自手指頭的酥癢感一直延及了全身。屠宇鳴微微向後仰了仰他那張布著一道難看疤痕的臉,比起眼睛哼出一聲,「也許等這里的事情解決……今晚上我們可以干一炮……」

雖然屋子里只剩下四個人,但褚畫還是忍不住朝那對旁若無人的男女瞥去一個白眼,心里罵道:荷爾蒙旺盛的異性戀者!

「我想我們得先定個協議。」年輕警探向脫衣舞女靠近,向她遞出了手掌,「我沒有打女人的嗜好但你如果用牙齒招呼我,我一定會扇你嘴巴,ok?」

脫衣舞女的哭聲終於清晰起來。

「我想要他,想讓他要我,可他總說我還未成年……我上周終於滿十六歲了,結果他卻言而無信,他說他永遠不會要我,還說一個男人不能無恥到娶了一個女人為妻,還操她的女兒……」向陌生人傾訴並未讓她好受一些,女孩掩臉痛哭,發出崩潰般的聲音,「可一個男人又怎么可以殺死一個女孩的母親,還當著那個女孩的面與他再婚的妻子性交……」

褚畫大約聽懂了女孩的悲傷源自何來,正打算拉她起身,卻猛然被對方推了開。

根本來不及看清她的臉,她就脫囚似地跑了出去,穿著那身幾不蔽體的艷舞服裝。還光著腳。

「這個『莉薇婭』的真名叫什么?」褚畫望著總算停止了口舌纏綿的那對男女,輕蹙著眉頭地問,「她總不會真的是屋大維的妻子。」

「康恩婭。」擦了擦被男人的手指撩出口角的唾液,向萊媚笑著說,「這個可愛的小甜心上周求我給她介紹一份脫衣舞女的工作,我實在沒有法子拒絕因為……她是康泊的女兒。」

※※※

因為破獲了連環殺人案,韓驍又一次被授予了榮譽勛章。同時也將被授予總警監的職務及少校警銜,地位僅次於局長和副局長。以他的年紀前無古人。

不久前還與韓驍為了何事大起爭執的副局長范唐生親自為他戴上了榮譽勛章。他眯著一雙狹長的鳳眼,持著非常贊賞而肯定的態度拍起了他的肩膀,說,你是這個城市的英雄,你是我們的驕傲。

幾乎與此同時,國防部長的掌上明珠毫不避嫌地撲上前去給自己英俊的未婚夫一個熱吻。

一對璧人的嘴唇纏綿相接,甚至可以看見他們的舌頭如何彼此激烈地推送。相機的「喀嚓」聲此起彼伏,閃光燈像海上的星那般密密麻麻。坐在場下的警察們一面不吝惜地鼓掌一面善意哄笑,這場景活像婚禮現場。

最俊健的馬才長有的鬃也比不過他頭發的烏黑明亮。韓驍的臉龐此刻出奇的英俊,散出的光焰令人挪不開眼眸。一頭淺棕色長發的李曼琪紅唇白齒,致的妝容和滿面的驕傲之色讓她的美麗臉孔愈加熠熠生輝。她像時裝模特那般顧左看右擺著造型,與總警監先生比肩而立的模樣真是登對極了。

午後的陽光穿過枝椏,俏皮地朝人眨眼。秋天的風格外令人舒爽,台上滿是鮮花而台下掌聲雷動。

一切都很美好。

除了在不遠處的樹蔭下叼著煙的褚畫。

就像別人都存活於秋日胭脂紅的陽光下,只有他被遺棄於冒著餿味兒的黑暗地窖里。他兩手插袋,背脊倚蹭在樹干上。兩瓣漂亮的唇呶來呶去,叼在嘴里的白色煙卷也隨之忽上忽下。目光的終點由始至終都鎖著戀人的臉。

沒人注意到這個孑然獨處,故意與眾人格格不入的家伙。

唯有熱吻過後的韓驍朝褚畫所在的方向瞥來一眼,但他馬上又匆匆掉回了頭,以脈脈含笑的目光注視起了自己的未婚妻。

一只手忽然從旁邊伸出,將他嘴里那根壓根沒點燃的煙卷從嘴里拿了出來。

褚畫側過臉,發現是不知何時走來自己身旁的屠宇鳴。

朝身旁的男人橫去一個白眼,干澀著一張臉孔的褚畫蠻橫得天理昭彰,冷聲冷氣地嚷,「滾遠點,沒看見我正在哭嗎!」

「既然戒煙了,就別浪。」屠宇鳴把手里的煙咬進了自己嘴里,掏出打火機點了燃。吸了一口煙,抽抽嘴角和臉上的那道大疤,故意笑說,「我替你掐了時間,他們吻了28秒。」

褚畫抬起兩手向上推壓起自己的臉頰,作了個怪模怪樣的表情。一雙挺清澈好看的眼睛被硬生生擠成了細縫兒,還吊著梢。如此往復了三四次,直到韓驍和他美麗的未婚妻為人簇擁而去,他才深深喘出口氣,「29秒。」

「一個瘋狂迷戀自己繼父的少女,要靠出賣肉體獲得內心平衡,還有什么事做不出來?你幫我個忙,我已經想到了如何接近康泊的妻子。」褚畫轉身而去,扔出挺堅定一聲,「我不會認輸的。」

屠宇鳴望著褚畫走遠了的背影,突然大起嗓門說道,「韓驍自你之後審美品位就陡然直下,李曼琪長得就像我中學老師的抽象畫除了她自己以為自己是那比派1,所有人都覺得還不如經血漏在了床上。」

「哈!」不爽戛然而止。褚畫頭也不回地朝身後的男人揮了揮手,大笑著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1那比派(法語,lesnabis)1890年代法國的美術、平面藝術流派,沿承於後印象派,用扭曲的線條、大膽而鮮艷的色塊宣泄自我的主觀感情。

9、驚叫(4)

豌豆角太酸,牛排太老,盒裝牛奶與切片奇異果的日期全都不新鮮,而面包里夾著她最討厭的奶椰絲。瑪麗蓮瞪著眼睛鼓著嘴,怒氣沖沖地望著坐於對面的男人。她見過他幾回,知道他是褚畫的搭檔。

「我不喜歡吃這個!」瑪麗蓮全不怕把聲帶扯壞般地尖聲喊叫起來,只要褚畫不在,她隨時隨地都會發出這種刺人耳膜的尖叫聲,「你是蠢貨嗎!你買的這些東西,豬也不會吃的!」

「別嚷了!你能不能別嚷了!」韓驍搬走前屠宇鳴從未來過褚畫的住處,而他此刻發誓以後也絕不會涉足此地眼前這個甜美可人的洋娃娃已經叫嚷了超過半個小時,並且還沒有停止的意思。男人被這不依不饒的尖叫聲弄沒了轍,翻著白眼問,「我答應他來照顧你一個晚上,你要怎樣才肯吃一口這些東西?」

「你把面包里的椰絲挑干凈了,我可以考慮咬一口。」

男人瞥了一眼藤編籃里的面包,伸手拿起一只,胡亂扯了兩下遞了上去,「好了,沒有了。」

「還有!我看見了!這里!那里!」瑪麗蓮又尖叫起來,「我說了,要挑干凈!」

「愛吃不吃。」終於決定對她不理不睬。把掰下來的碎面包扔回編籃里,又抽出紙巾撕扯成團一左一右塞進自己的耳朵。隔絕了噪音的屠宇鳴心情很好,切了塊牛排送進嘴里,邊咀嚼邊自我陶醉地說,「耳塞,繼安全套後第二偉大的發明。」

「可是我還餓著!」瑪麗蓮手持餐刀敲擊起桌面,仍在叫喊,「我還餓著!餓著!餓著!」

他朝她瞪大眼睛,故意以一臉茫然不解的表情問,「你說……什么?」

小女孩伸手去把男人耳朵里的紙巾扯出來,貼近他的臉孔繼續尖叫,「我會告訴褚畫你不給我東西吃,你還打我!」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