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他媽在胡鬧什么!」

「我在為破案盡責!」本還莫名有些心虛的褚畫瞬間就被對方的態度激怒了,口氣生硬地回敬道,「而你只會一面泡妞一面作秀!」

因為調查的關系,他見過這個古怪又富有的男人,捉摸不透的脾性讓他沒少吃閉門羹。此刻相見,韓驍更感如芒在背的不快意。沒搭理褚畫,反倒對康泊說,「不管你們之間達成了什么協議,全都作廢了!你為他花了多少錢,我都會讓這兒的老板還給你。」

「忘了它吧。」重又坐下的康泊似乎完全不介意那十萬美元,只是笑笑說,「我曾以一顆珍珠的價格得到了整片海洋,還能奢求什么。」

這樣的恭維實在太過美妙,虛榮心大大得到滿足的年輕警探忍不住白了自己情人一眼,覺得自己的脊梁骨都挺直了好些。

史培東他們好奇得想死,一直朝三個人所在的方向探著腦袋,後來所幸起身靠了過來,將離他們最近位置上的客人給攆了走。

「我雖不在乎那點錢,」微微抬著下頜,康泊將身子後仰嵌入沙發,陰暗中那張蒼白的臉孔浮動著一個迷人又篤定的微笑,「但我想知道你以什么身份將他從我身邊帶走?」

這里有半打以上的警察,每個都長有一張令人不能放心的大嘴。韓驍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是他的上司。」

康泊搖了搖頭,隨即又把目光移向褚畫,問,「你覺得有說服力嗎?」

「顯然沒有。」褚畫的回答出人意料又一本正經,面向自己的情人說,「我也想知道,你憑什么惱羞成怒,又憑什么把我帶走?」

「別鬧了。你知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韓驍臉色更差,雖仍舊壓低了聲音但語氣已經十分不耐煩,「別那么孩子氣,也別像個婊子那樣咄咄逼人,為什么要在乎這些根本沒意義的承諾。」

「不,我在乎。」情人的激將法毫無作用。他輕輕一聳肩膀,眯起勾人的月牙眼笑了笑,「我是婊子。我在乎。」

僵持間,康泊朝一直探頭探腦的史培東微一俯身,以個確保對方聽見的音量笑問道,「他們是一對嗎?警局內令罪犯聞風喪膽的同志情侶?」

那些警察們的注意力全被引了過來,已做好了一個准備迎接晴天驚雷的表情,似乎一旦總警監先生表態就會呼其而出。韓驍只在內心掙扎了一秒鍾,旋即抬手朝情人的後背處一記重推這個動作褚畫始料未及,一個踉蹌就向前栽去,幸而康泊及時起身,在他跌倒前將他攬了個滿懷。

「祝你們今晚愉快!」說完,總警監先生回頭朝屬下們豎了豎拇指,用眼梢指了指褚畫,又用滿面含笑滿不在乎的神情口吻說,「我早懷疑這小子是個gay!他今晚上有福了!」

除了早知內情的屠宇鳴嘲諷地勾了勾嘴角,其余的人都以為這是個玩笑,哄笑不止。

這個男人的懷抱有種離奇的號召力,他像水鳥響應湖泊的號召那樣安心地投身在他懷里,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情人就在背後,如此與其相擁長眠也未嘗不可。

「哦,是的。我們會把所有的體位嘗試個遍,一直做到天亮。美好又漫長的夜晚,不是嗎!」一句話未完,自尊心被踩痛了的褚畫像只尾巴被踩痛了的貓,返身逃了出去,頭也不回。

「你讓我刮目相看。如果我是你,就算不能每分每秒都抱他吻他,也絕沒有勇氣把他推進另一個男人的懷里。」朝對方優雅地低垂長睫點了點頭,康泊微笑說,「不管怎么說,謝謝。」

隨後拄著手杖,也走了。

※※※

兩個人停駐於車門前時,韓驍再一次追了出來。

康泊倒是頗顯大度地笑了笑,先於褚畫一步上了車,留下他與自己的情人四目相對。

「你他媽應該知道局子里的人有多么厭惡同性戀!」一旦四下無人,總警監先生便敢於大聲為自己辯白,「你知道在那種情況下,我別無選擇!」

「不,你有。你從來都有。」褚畫攤了攤手,「就像我可以選擇留下,也可以選擇跟他離開。」

「所以呢,你今天打算與我爭個明白?得不到滿意的答案就爬上別人的床?!」

以個挺稚氣的模樣嘟嘟嘴,「也許。」

為嫉妒心與占有欲焚燒的男人無法認可這樣的答案,那張一絲不苟的英臉孔長久地板成鐵青色,約莫好幾分鍾的沉默後,他的唇邊突然擰出一絲陰冷的笑容,望著戀人的眼睛說,「還記得瑞士的湖濱小屋嗎?」

褚畫不解其意,而康泊在他身旁的車里耐心地等待著。

「你讓我把你綁在床上,允許我在龜頭上戴上金屬套環來操你。」男人語聲鏗鏘、字字分明地說,「你爽得又哭又喊,最後像個孩子那樣尿了床。」

褚畫很快意識到,韓驍說這些不為打動他,反倒是為了在康泊面前羞辱他。

短暫的愣神過後,一種失望、憤怒甚至隱含傷心的表情攀上了年輕警探那張好看的臉。直到剛才他仍在故意與他置氣,他原已打算打開心門向他繳械,不料對方卻塞進了一只木馬。

展開了最為血腥而殘酷的屠殺。

「我之所以同意你那么做,」他跨入車門前只說了一句,「是因為你那玩意兒太小了,我從未感覺到過它的存在!」

※※※

這個世界充滿著矛盾重重又無可調和的情感,山巔壑底之間沒有橋梁,愛與恨總是各執一詞。

天色不淺,道旁的景物如同鬼影憧憧,疾駛向前的汽車似要與這個夜晚溶為一體。目光短暫地鎖於車窗外飛馳倒退的樹木,一臉心事的年輕警探開始一言不發地檢閱起對方藏車上的唱片。他在其中一盤唱片的封面上看見了一張和自己十分相似的臉,但對方不僅確如他人所言致得多,而且明顯帶有整容痕跡。

甚至連梨渦的位置都一模一樣。

「啊哈,那顆璀璨的寶石。」一面調侃地說著,一面自顧自地把那唱片放入了汽車音響中。

音樂響起,挺吵。

「別想入非非,我只想搭個便車。」嘈雜的音樂讓他暫時忘卻了因由情人得來的不爽,隨著喬奈爾的歌聲不成調地哼哼著,又說,「我說過了,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你就像以征服和屠戮為榮的暴君,而我需要的是克拉克?肯特。」

「拯救者。」

褚畫停頓一下,繼而點頭,「沒錯,拯救者。」

「可那位拯救者即將為一個有身份的女人離你而去。」

「你看新聞了?」媒體沒少鼓吹最年輕總警監的優秀,對他那段金童玉女的愛情也津津樂道。

視線停留於前方,康泊不置可否地一笑,「他看上去就像這樣的人。」

「也並不全是他的錯,」想到了家里的小妹妹,他嘆了口氣,「這很復雜。」

「yourfirstman?」

「也是,也不是。」頓了頓,自己說,「我中學時狂熱地迷戀過我的體育老師,他是個退伍軍人,高大、強壯、擁有深麥色的皮膚和硬朗的五官。我想他能讀懂我那熱切的目光,因為有一次他把我叫進了無人的休息室,斬釘截鐵地讓我放棄這個荒謬的念頭。」

康泊微微一笑,「但顯然他已經動搖,一面自欺欺人地洗刷罪垢,一面准備犯戒。」

「是的,你猜對了……很快他就將我推抵在了床上,撕扯我的衣服,進攻我的身體……」

「可你們沒有做?」

「……對。」

「為什么?」

「正當他要進入時,我突然看見了一旁櫃子上擺放的照片,是他的妻子和一對可愛的男孩……」褚畫微微仰臉望著前方,眼神不知終點何處,如落日余暉般寧靜又溫情,「他們笑得很美,很無瑕……讓我清楚明白自己正在干一樁惡行,理應戛然而止……」

「你現在看上去仍然充滿了負罪感,」專注駕駛的康泊側眸看了看身旁的年輕男人,唇邊慢慢浮現一個笑容,「難道你們相識至今,你從沒背叛過自己的情人?」

褚畫想也不想地回答,「沒有。」

「謊話。」

「好吧,有過一次。」大感吃驚,旋即也大方承認。他自認是擅於識別謊言的高手,但對方似乎更是個中行家。「大約三年前,一小隊海軍陸戰隊的隊員來到這里與警方合作,那時剛獲得公主垂青的韓驍正在愛達荷陪同國防部長一家,我不太滿意,所以……」口吻輕描淡寫還帶點毫不自知的得意,好像這么樣子的「一報還一報」根本是天理昭彰。

「你和一整支隊伍都睡了?」

「當然沒有!」年輕警探馬上嚷嚷著替自己辯解,說,「我只和他們當中最強的那個做過!」

「然後?」

「我們度過了非常快樂又瘋狂的一周,瞞著所有人,見縫插針地在任何可以做的地方做。臨別時那個混蛋說愛上了我,甚至向我信誓旦旦,要求我隨他一起離開狗屁!我不過玩玩,那個混蛋居然當了真。」也不知在罵誰,褚畫顯得義憤填膺,惡狠狠地連罵了兩聲,「狗屁!分明是狗屁!」

「然後你和那位總警監先生就去了瑞士度假?」

「你……」褚畫完全愕然,片刻才問,「你怎么知道的?!」

康泊沒有回答。猝然一個疾駛轉彎,車停於了路邊。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前面說褚畫除了韓驍只吻過一個男人的細節作了調整,主要是...他壓根就不是那么太平的主兒==

27、不能拒絕跳舞的邀請(5)

猝然一個疾駛轉彎,車停於了路邊。

脊骨因劇烈的折轉摩擦而感到不適,褚畫不太滿意地抱怨,「你干嘛突然停車?」

康泊隨手關掉了汽車音響,除了風過雜草發出嘁嘁促促的聲響與枝頭鷂鷹偶或的啼鳴,這個地方靜無人聲。

「因為內疚。」一直目視前方的男人朝副駕駛的位置轉過了臉,微笑說,「一個驕傲又不愛服輸的男人能默認情人對自己施暴,顯然是出於出軌後的自疚心理。」

為人一語道中的褚畫臉色不好,避開對方沸燙的注視,仍舊嘴硬地說,「和誰上床是我的自由,對一個男人來說,脫下褲子做愛和拔出拳頭揍人一樣稀松平常,根本沒必要為誰負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