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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和你的母親單獨談談。」

男孩還沒來得及說不,就被康泊用目光示意的兩個護工上來拉走了。

手持玫瑰的男人在妻子身前單膝跪下,輪椅上的女人眼眸死死睜大,顯得驚恐萬分。她力地蠕動著干裂的雙唇,甚至試圖驅動輪椅逃跑,卻被男人一下拉住了手剎的搖桿。

蒼白修長的手指劃過她那似玫瑰凋零的臉頰,往復溫存地流連。無法逃跑的女人使勁別過臉,僵硬地躲避著男人對自己的觸摸。她的臉似過電般扭曲起來,整個人也顫栗不止。

康泊湊身過去,用鼻尖和嘴唇輕觸她的發絲,柔聲說著,「你依然如此美麗。」

「我沒有瘋……」女人的眼淚終於滑了下來,不是因由久別重逢的喜悅,而是即將遭到屠宰的羔羊才會這樣流淚,「你知道我沒有瘋……」

「是的,我知道,我一直知道……」比手中玫瑰更詭艷的唇微微翹起,他握著妻子的手去接受自己的贈予,強迫著她的指尖觸及枝上的尖刺皮膚破出一個極小的傷口,流出點點殷紅的血。

將女人流血的指尖強制放於她的眼前,他貼著她的耳畔柔聲細語,「小心這比匕首鋒利的尖刺,小心這血,就像流自於你父親的胸口……」

「我要殺了你!」一把奪過玫瑰,以手握匕首的姿態反復朝丈夫的肩膀刺下,女人開始失控地狂叫起來,「你是個殘忍的魔鬼!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醫生和護工們一擁而上,死死鉗住了她的雙臂。

「媽媽!你們放開我媽媽!」康肖奇欲掙扎上前保護母親,但同樣被一左一右的兩個護工鉗制住了肩膀,動彈不得。

男孩看見自己的母親嘶聲力竭地哭嚎尖叫,看見那些護理人員像對待牲畜那樣將她摁倒在地,看見他們取來針管往她的體內注射鎮靜劑,更看見一個胸前口袋插著眼鏡的女醫生走上了前,吩咐男人們將他的母親鎖回病房,必要的時候對她進行電擊……

他當然也瞥見了剛才康泊如何與這個女醫生談笑風生這在康肖奇看來,他們倆根本就是在調情,當著自己瘋癲的母親的面!

一連串的「看見」徹底引燃了男孩的憤怒。自母親被這個男人送入瘋人院的那刻起,他就被無邊的痛苦吞噬了包括他畸形迷戀的姐姐康恩婭在內,但凡向他繼父示好的女人,他總有一種想要奪取與攻擊的欲望。

如今,這個曾竭力克制的念頭因由母親的慘狀而全面爆發了。康肖奇忽而側頭咬了身旁一個護工的手背,然後掙脫束縛,朝女醫生沖了過去。

朝她的臉吐出唾沫,他掐住她的脖子,叫罵著,「你個不要臉的女人!我要送你下地獄!」

如果不是一群人沖上前去奮力將他扯開,他真的能掐死對方。

「我很擔心我兒子的神狀況,他開始出現了和他母親當時一樣的症狀。」始終獨處於紛亂之外的康泊拄著手杖走上前,對捂著自己脖子、滿面驚恐的女人說,「他對我現任的妻子抱有非分之想,指使我的管家盜竊她的內衣,在以針孔攝像機窺視她的起居……而且他表現出越來越難以控制的攻擊性,他攻擊自己的姐姐,就像剛才攻擊你一樣。」

直到那些護工要將他關入病房,男孩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大禍臨頭。他發瘋似的沖自己的繼父叫喊,「不!不要把我留在這里!」

周圍其他的神病患者也被這場混亂所刺激,紛紛開始哭鬧起來一個流著口水的大個子一面拍手一面唱起了童謠,另一個矮胖憨厚的則痛哭流涕地說外星人在他的肚子里放置了一枚炸彈,他必須馬上剖開瞧一瞧。

男孩驚恐地環顧四周,絕望地想到自己以後的人生興許都將和這些瘋子相伴。最後他抱著最後一線生機,開始向自己的繼父討饒,「爸爸!爸爸!求你,求你不要把我留在這里!」

本欲離開的康泊回過了頭

「爸爸!爸爸,我錯了……爸爸,我會向你坦白……我會把一切都向你坦白……」

面對兒子無限乞求的眼神,男人搖了搖頭即返身而去,「太遲了。」

作者有話要說:1圖式(schemas),即人腦在社會性世界中積累並可提取的知識經驗。舉個簡單的例子哈,妓女大多濃妝艷抹、衣著暴露,這導致了我們看見別的濃妝艷抹、衣著暴露的女人就會懷疑她是妓女,而當我們曾親自接觸過一個濃妝暴露的妓女後,我們就會更加認定濃妝暴露的女人就是妓女。文里的意思是指康泊的妻子看多了殺妻的新聞,在腦中產生了相關的聯想,結果因此產生了被害妄想。

2menseldommakepassatgirlswhowearglasses,作者忘記了曾經在哪里看到說是美國民諺,但沒有考證過。

48、麥比烏斯回廊(1)

告別了鹿樹療養院,褚畫他們就住進了當地的一家旅舍。兩位警探先生都請了假,不必倉猝地在相隔甚遠的兩個城市間趕個來回,而向笛和瑪麗蓮,本就是來郊游的。

旅店的老板娘是個樣貌和藹的中年女人。瑪麗蓮看來很喜歡她,寸步不離地黏前黏後,口口聲聲說著,你就像我媽媽一樣。

如若換作平時,警探先生肯定不願將自己的小妹妹輕易托付給陌生人。但這回不同,自那夜厲聲呵斥了她之後,他既內疚又不安,總有意無意躲著她。

盡管離聖誕還有些日子,節日的熱情卻早已蓄勢待發。一旦時針分針於子夜十二點處重疊,狂歡暢飲的游客們到處都是。

褚畫一臉心事地在街上亂晃,屠宇鳴與向笛便也不緊不慢隨在他的身後。幾個女大學生在給每一個過路的游客發放顏色艷麗的小玩意兒,也帶著靦腆笑容地遞給了他。

接在手中一看,居然是一枚安全套。

「等等,有別的嗎?」

一樣拿到安全套的屠宇鳴不禁翻起了白眼,看著自個兒的搭檔掉頭跑向了女孩們,煞有介事地對她們說,「我喜歡蘋果味的,能換一個嗎?」

成功換來了自己喜歡的果味型,心滿意足的警探先生重又回到了搭檔身旁。忍受著對方投來的異樣眼光,以及一句口氣不善的問話,「我不知道,你們gay做愛的時候也要用套?」

「這得分情況。射在體內會讓我第二天非常不舒服,但有的時候興致來了,就顧不了這么多……」將那枚安全套捏在指間反復看了看,隨即十分開心地把它進了牛仔褲口袋,嘴里還略顯遺憾地振振有詞,「可惜,沒有熱狗味的……」

「你不剛和那混蛋分手么?」對這小子的風騷樣看不過眼,屠宇鳴有意打擊他說,「自己吃自己還戴什么套!」

「我不和你計較,」褚畫倒也不惱,反倒眉眼花哨地勾了勾嘴,「和右手滿是繭子的處男計較,太欺負人。」

男人大多聽不得這樣的話,屠宇鳴當即橫下那張長有大疤的臉,「誰他媽是處男!」

「哦對,你不是。」嘟了嘟嘴做尋思狀,隨即一臉茅塞頓開地說,「我一直奇怪,局子門口那條母狗見誰都吠,為什么唯獨見你就溫順。」褚畫眯出月牙眼兒地又笑,「你剛才解釋了。」

疤臉警探忍無可忍地直接揮拳上去,打得對方抱頭就叫,「你他媽又打我!」

向笛被這對搭檔逗笑了,出聲提醒屠宇鳴,褚畫身上還帶著傷。

一句話讓倆人截然止住了打鬧,其中一個男人凝重著一張臉問,「你身上的傷是國防部長造成的,也就是說,范唐生一直指使你向李進行『性賄賂』?」

「是的,」毫不避諱談及此事,向笛點頭道,「他時常派人出沒『帝宮』或者電影公司,挑選那些看來會守口如瓶的漂亮男人或者女人,讓他們為自己所用。」

腐敗的警界讓褚畫不由皺了皺眉,嘴上卻說,「一定有不吃這套的家伙。」

「副局長很懂得因地制宜,向喜好美色的官員提供性服務,又或者讓小報狗仔去偷拍那些官員的私隱,然後以此逼迫他們就范。」

「天!這弄臣可真夠大膽的!」屠宇鳴接口問,「小報狗仔?你見過他嗎?」

向笛點了點頭,「極偶然的機會,我見過那人一次。是個非常矮小的男人,或許正是這樣異於常人的身高讓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潛伏在任何地方。那人名字也很有趣,和『彼得?潘』類似。」

對方的話讓年輕警探恍然驚醒,自己也見過這個人。

在一次名流畢至的慈善晚宴上。

「我是不是可以這么理解,」褚畫把前後這些一並串聯在腦中想了想,問向對方說,「那個人前無比儒雅的國防部長實則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背地里喜歡變著花樣兒地向人實施性虐?為了巴結他,為了迎合他的古怪愛好,范唐生找了你和另外兩個牛郎,以及三個後來被發現陳屍於酒窖的女孩?」

「是的,」向笛點了點頭,一臉平靜地回憶說,「他還尤其愛讓男人換上女裝,在他面前搔首弄姿地扮演女人。對於這樣滿足他要求的男人他會比較寬容一些,但那些女孩就沒這么好運氣了。她們被瘋狂地虐待,遍體傷痕,就連陰部也不可幸,簡直慘不忍睹。兩次之後,那個名叫布倫達的模特甚至連走路都變得異常困難,後來那幾個女孩哭著乞求退出,再後來她們就似玻璃上被拭去的塵埃般無影無蹤了……」

拳頭捏得咯咯作響,屠宇鳴深深蹙著兩道濃眉,正義感亦讓他此刻的胸腔燃起怒火,「可是以范唐生的陰險與謹慎,會這么容易就讓她們退出?」

向笛面露惋惜地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說,極有可能是范唐生為了滅口殺死了那三個女孩,轉而以什么手段嫁禍給了康泊的管家雷丁?」褚畫做出這個推斷之後,突然覺得莫名地松了口氣,盡管這完全無法證明另外九具屍體與康泊無關,但多少是個進展。他加快腳步走至了兩個男人前方,又回過頭疑惑地望著向笛,「一開始你竭力保持沉默,為什么現在卻肯自己撬開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