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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低頭不說話,怯怯道:「霜哥哥,小慈是不是說錯了什么?」

秦霜下了床道:「不,小慈說得很對,霜哥哥要把你的話帶給一個人。雖然沒什么把握,但我也要努力救下他的命。」

7、踏腳石的存在

三分校場。

雄霸正倚靠於觀武台的黃金龍椅上冷眼觀望,眼中醞釀著怒意。

斷甲已經被放了下來,由幾個下屬抓著雙手,硬按著跪在地上。

「火麟劍是我斷家家傳的寶劍,絕對不能讓外人得到!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斷甲雖是個少年,但終究是名門之後,面對刀劍,神情自若。

雄霸連一眼都不曾看過去,舉了下手,立即有一個下屬上去踹了斷甲一腳,將他踹翻在地:「你倒是強橫!可惜,我們天下會見過的硬骨頭太多了,要殺要剮?哪有那么簡單?聽說你是斷家的最後一點血脈了?不如……」

走到雄霸面前跪下道:「稟幫主,屬下有個主意,不如就先割了他的大拇指。沒了拇指握不了劍,看這小子還怎么學蝕日劍法!」

這一個辦法比一般的用刑要狠得多。沒有了拇指,莫說火麟劍,即使是一柄普通的劍也與之無緣了。

「斷甲,你可要想清楚,割了你的拇指,你還能練練拳法掌法,若是再割了你整只手掌呢?若是再斷了你手腳的筋脈呢?你就是廢人一個了。還不如將火麟劍交給天下會,倒真可以發揚光大。」

連觀望的一些初級弟子都有些動容。對於練武之人而言,半死不活著遠比死更可怕。

「我相信,只要幫主知道了火麟劍的下落,一定會放你安然無恙地離開天下會。」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連那個下屬都吃了一驚。因為這句勸說不是出自他之口,而是來自底下站著的低級弟子之中。

「誰?誰在說話?」

「天下會只是要得到火麟劍,不是要讓你斷家絕後,武學失傳。」說話間,人群中有一人躍上了觀武台,跪倒在了雄霸腳下:「弟子秦霜,拜見幫主。」

雄霸低下眼打量著自己眼前的少年。這個人生得極白,他將長發都扎在一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好像是在冬日的清晨,天邊微白的時候,從望霜樓上佇立所望見的遠處的一片白霜。那冰霜雖鋪在地上,卻纖塵不染,雖纖塵不染,卻垂手而得。

這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本來是很膽小的,兩次見到,一次慌忙求饒,一次戰戰兢兢。但現在,他竟然敢在眾人面前為斷甲求情。而這求情又不是淚汪汪的,透著一股子義正辭嚴。就像他跪在自己面前,雖然手腳都有些輕微的發顫,卻又是硬撐著的。

禮貌而疏離。

一個人身上,集合著許多微妙的矛盾。

「秦霜,你這是向本座求情的態度?」

「弟子無禮,請幫主恕罪。弟子只是覺得我天下會既是天下大幫,卻在眾目睽睽之下對一個孤兒如此用刑,未有違仁道。更何況那斷甲半年前就已加入我幫,在天下會中作為入門弟子,勤懇向學,並無任何不是之處,若此事傳出,豈不是讓那些慕名來學武的人心驚膽寒?」

雄霸轉動著手上的白玉扳指:「說得好。那本座問你,身為天下會弟子,師長為尊,那斷甲既然知道本座一心在尋火麟劍,卻故意藏匿隱瞞,難道不是欺上之罪?」

火麟劍本來就是斷家家傳之寶,若是獻給了外人,那才是真正的欺上和不孝。只是這樣的話,絕對不可能在雄霸面前說罷了。

「弟子以為斷甲之所以不交出火麟劍,乃是因為劍並不在他手中。所以只要他能說出火麟劍的下落,便是盡到了對於幫主的弟子之職,相信幫主也絕對不會再為難於他。」

話音剛落,只聽那邊跪著的斷甲冷笑道:「秦霜,是我看錯了你,雄霸是狼子野心,你更可惡,你竟會為虎作倀!」

雄霸卻反而微笑了,饒有興味地看著腳下跪著的人:「本座本來也不打算傷他性命。如今你看,他並不肯說。」

「不對,」秦霜抬起頭,「他已經說與弟子知道了。」

此言一出,全場震驚。連雄霸都有些皺眉:「你知道?他何時告訴的你?」

秦霜慢慢地站起身,他的輕功還不十分好,落地時若是站著則無事,剛剛卻飛來就是一跪,又要跪得紋絲不動,站起來時膝蓋便疼得厲害。

他面向斷甲,慢慢地走近他:「你和我說過,你只想學天霜拳,當時我便疑惑。天霜拳、排雲掌與風神腿是天下會齊名的三樣武學,為何你只取其一?」

「如今一想卻明白了。排雲掌唯有遇水才能發揮威力,風神腿在狹小之處便難以施展,而天霜拳最是寒氣逼人……所以你要去的地方,是一處沒有水的狹窄地方,而且十分炎熱,需要寒氣壓制。」

「不巧我正好知道有這么一處地方,就在樂山大佛的右膝之上。當地傳說『水淹大佛膝,火燒凌雲窟』,如今火麟劍所在,就是凌雲窟,對不對?」

斷甲全身發緊,目眥盡裂,大聲吼道:「你只憑我的一句話哪里能知道那么多?秦霜,你只是在亂猜而已!」

秦霜停下腳步:「對,我本來只是在猜。但你的反應告訴我,我猜對了。」

斷甲忍耐力極好,面對用刑都神情自若,方才的一次失態已經說明了答案。

其實秦霜所憑的絕不僅僅是斷甲的一句話,他的猜測還與他之前看過的電影有關。雄霸跟蹤步驚雲到了黃沙萬里之處才出手殺他,他當時就說過「排雲掌遇水才能發揮威力」,所以步驚雲才扯斷了自己的一只手臂,用迸發的鮮血作為代替催動功力,才得以勉強逃脫。

秦霜的額上結著細密的汗珠,嘴唇發白,喘了口氣才回頭對雄霸道:「幫主,斷甲已經說了火麟劍的所在了。」

雄霸使了個眼色,兩個押著斷甲的下屬就松了手。

但斷甲沒有站起來。他低著頭,散亂的發絲垂下。

身前的土地漸漸地被一滴滴液體打濕了。

他終究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家道中落的窘迫、被人欺侮的艱苦、長久的冷漠和忍耐,只有抱著有一日能取得火麟劍練好蝕日劍法的希望才能支撐下去。但剛剛他的希望卻被人打破了。

而出賣了他的,正是在這幾日讓他稍稍覺得溫暖的那個人。

秦霜。

他是個迷迷糊糊的人,武功不好,又懦弱怕死。偏偏心地還不錯,被自己嘲笑了還會貼上來。依靠他與天下會大小姐的關系,要作威作福其實很容易,他卻也沒有那么待人。

他冷眼看著,心想,天下會的大小姐有多驕縱,若是對他沒了新鮮感,他以後還得被人欺負。或者自己以後可以……

現在沒有以後了。

是這個人給了他致命的一擊。

那些傻氣和溫柔,可能都只是畫皮。

秦霜看到斷甲在哭。

他沒有想過,原來那個冷漠驕傲的少年,竟會跪在他面前哭。

無聲的抽泣。

這讓秦霜很慌亂,無限的慌亂聚成一股沖動。他想要過去,像昨夜那樣貼著斷甲的耳朵說話,告訴他: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更重要的是,火麟劍不會被別人拿走。

斷甲想錯了,其實凌雲窟內既有深水之潭,也有四通八達的空間。要對付火麒麟恰恰需要的是風神腿,以「風卷樓殘」的一式將之卷入潭水,然後以寒性內力冰凍住它。

但天下會不可能打敗火麒麟,就連雄霸親自出手也不能。因為火麒麟作為上古的妖獸,會懾人心魄,教人失去戰斗力,所以還需要「北飲狂刀」聶人王家傳的冰心訣鎮靜心神,方能對付。

風神腿的招式、傲寒六訣的內力、冰心訣的效果,能集此三者的,唯有將來的聶風。

聶風宅心仁厚,非但不會幫著雄霸,助紂為虐,反而會助斷甲一臂之力。

他看過電影,他知道劇情。

但是他不可能將這大聲地說出來。

他只能慢慢地靠近斷甲,一邊告訴他:「斷甲,你聽我說。」

距離還太遠,他還不能說。

就在他走到斷甲身邊跪下,想將腦袋湊過去的時候,斷甲卻突然出手了!

他的右手緊握成拳,直擊秦霜,殺意頓時籠罩了秦霜全身!

這是天霜拳第八式「傲雪凌霜」,這半年來他看過十次,寒性內力的運行並未完全參透,虎虎生風的招式卻已在心里練習了一百八十天。

而今天是他第一次使出來!

「傲雪凌霜」,他恨不能將秦霜踏在腳下狠狠地凌虐!

秦霜大驚,但他是跪著的,退後根本來不及!下意識地閉上眼睛,伸出右拳去抵御。

以他那少得可憐的內力去抵抗,應該是必死無疑的吧。

雙拳相擊,秦霜只覺得自己身處在暴風雪中。

但一切逐漸平息了,他卻沒有被暴風雪埋葬。右邊的袖子估計是成為碎布了,因為能感到它們飛揚起來,擦到臉上的感覺。

隨後是右臂劇痛。

隨後是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聲。

他睜開眼睛。

第一眼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斷甲。口鼻滲出了鮮血,但卻被冰凍住了。雙目圓睜,像是看到了很不可思議的事物。他身下的土地方圓十里都凝結了一層冰霜。

秦霜正要順著他的目光回頭去看,突然一怔。

自己身上幾乎沒有冰霜,肢體都是溫熱的。

他的背後緊貼著一塊堅硬的胸膛。溫熱的身軀,有力的心跳,還有掌心按在他赤裸的右臂上輸送功力的一只手。

斷甲死在天霜拳下。

而在此地,能隔著一個軀體擋下斷甲用盡力氣使出的一招,還能將之一拳擊斃的只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