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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實是大人大量。又見步驚雲淡淡的寵辱不驚,都沒有什么變化,心里便都存了幾分欽佩。

秦霜身為入門弟子的班主任,有職務之便,加之步驚雲名義上是師弟,也不怕人說偏袒,在一貫的溫和寬容之余,對他總是多照顧一些的。看著步驚雲在人倉的日子過得越來越好,勝過了斷甲,心里也覺得很欣慰,好像這樣當年留存在心里的歉疚與不甘也減輕了不少。

步驚雲的飯量很大,人倉的飲食每人都有一定的分例,不能多要,所以秦霜只要得了空,便會在望霜樓擺上一桌的雞鴨魚肉,給他開小灶。

步驚雲平日就話不多,吃東西時更是沉默,秦霜也不開口擾他,只坐在一邊吃點。偶爾看他兩眼,在心里感嘆,以前從沒覺得吃東西還是一件極能讓人感受到生命力的事。

步驚雲吃起東西來並不十分大聲,也不左右開弓地亂塞,悶悶的只是吃,但是速度是非常驚人的,只是稍稍咀嚼就能咽下去,一個豬蹄在牙齒上轉了個圈,出來就是骨頭了。真正的狼吞虎咽,像是餓了很久的肉食猛獸一般,給人一種錯覺,他後面一定拖著條巨大的灰撲撲的尾巴。

他吃得很是專心,任秦霜在邊上圍觀。

一開始秦霜還想著,這樣會不會把他噎著,但看他吃得著實流利順暢便放了心。

忍不住微微偏過頭,偷瞄他在桌下的肚子,只見腰線緊致,小腹始終平坦,心道「這不科學」。繼而安慰自己道:怎么吃身材都不走樣,這大約就是主角的外掛。

待步驚雲吃完了肉,往碗里盛了熱湯,默默地呷,秦霜才笑著問道:「雲師弟,古人說『一飯之恩』,你吃了我望霜樓這么多東西,應該如何回報我?」

步驚雲轉過目光凝視秦霜,微微皺眉,竟真的當做一件正事般,認真地思考了起來。

秦霜本是與他開玩笑的,見他態度這么嚴肅,想到自己原來看的影視劇,江湖中人的然諾多半是性命相關的,擺了擺手道:「那些太過沉重的,我可不要。」

指指步驚雲的手:「你的木雕做得極好,正好我案幾上空空的,也沒個飾物,要不你就雕一個小玩意兒給我?」

步驚雲道:「你要什么?」

秦霜見過他雕的人像,刀工細致,栩栩如生,聽他這么問,好像別的也都不在話下,便仔細地琢磨了起來。畢竟自己要的可是一個步驚雲牌木雕,在這個以他為主角的世界,將來必定是個無價之寶。

想了想,有了主意:「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還得看雲師弟自己。我想要的是,雲師弟最開心的事,取其一景或者一物,雕刻出來給我就好。」

這個要求讓步驚雲愣了愣,秦霜自己頗為得意。

每個人都會有開心的回憶,步驚雲一定也會有的。

以前看他獨自坐著,雕刻的是他爹娘的人像,嘴唇緊抿。那么長的時間,一刀一刀,心里必然也因人像背後的悲慘往事備受煎熬。那么現在就讓他為自己雕一件開心的事,哪怕再微小再遙遠,至少在雕刻的那段時光中,步驚雲也一定會回到記憶中的那一刻,感受到曾經有過的快樂。

想像著步驚雲手拿木雕,唇角露出微笑的樣子,秦霜發現,竟然自己也跟著覺得開心起來了。也許是因為步驚雲從來就不笑吧,哪怕只是想象,也覺得如曇花一現,分外美好。

大起大落的生活各有不同,而沒有波瀾的美好日子往往相似,過起來感覺很快,像是才翻過一頁,實際上卻已經是很多天。一夜北風緊,將滿地的黃葉都吹散了。

也正是在這入冬的時候,雄霸下了命令,讓步驚雲隨著一幫天下會下屬下山剿滅靈蛇派。

秦霜在心里暗笑,雄霸終究還是信天命的,十萬賞銀已經散了,花不少人力物力的風雲二閣也已經落成,自然不會把步驚雲一直丟在人倉不聞不問。只是步驚雲上山那會,將他得罪得狠了,被他一氣之下貶成了入門弟子,如今要正式地迎入雲閣,沒有台階可下就顯得他自己的命令一前一後反差過大了。所以他讓步驚雲下山去做個簡易任務,名義上立個功,算作是論功行賞,名正言順。

靈蛇派只是西域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派,天下會去對付都算是小題大做了,步驚雲跟著去是沒有什么危險的。自己只需等他回來,到雲閣去恭賀一聲「喬遷之喜」便可以了。

只是雄霸下的命令是「即刻出發,不得耽擱」,於是對步驚雲,連一個告別叮囑的機會都沒有。

當秦霜趕到解劍碑時,隊伍已經浩浩盪盪地出發,已走到了下山台階的轉彎處。步驚雲是最後一個。

他安靜地立了一會,看著他靛藍色的卷發漸漸消失了,才轉身回望霜樓。

院門前正站了一個入門弟子,一見秦霜便迎上來,大聲道:「大師兄可回來啦!」

秦霜笑道:「怎么,又缺什么了么?」

那少年搖搖頭:「這回不是,我是替步驚雲那小子給大師兄帶個東西來的。他走得急,不能自己給你。」

秦霜好奇道:「是什么?對了,你怎么會幫他做事呢?」天下會的入門弟子雖然武功不高,但都是年少氣盛的少年,對於上層人物都敢頂撞,平輩之間更是相對跋扈,少有互相幫助的事。

那少年一揚頭:「我服他,跑個腿又怎么了?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喏,給!」

秦霜接過他手中的木頭盒子,那少年便飛快地跑了。

盒子沒有漆,也沒有什么裝飾,只是木頭的,應該是步驚雲手雕的。搖了搖,里頭有東西在晃的聲音。秦霜想到自己曾向步驚雲要求一個木雕,想來這便是了。

坐到自己的案幾前,深呼吸了下去開蓋子。讓步驚雲感到開心的事,只是想想,都覺得滿是好奇和期待。

盒子里的木雕是一匹馬。

一匹正在奔跑的馬,四蹄撒開,仿佛下一刻就會沖出去,一路揚塵。連飛揚的馬鬃、緊綳的肌肉都刻得惟妙惟肖。

秦霜不禁笑道:「噢,原來你喜歡騎馬啊。」

一手托著木馬,一手支著下巴細細打量,這馬看來極為神駿,高大矯健,只是身上光溜溜的沒有裝備……咦,一般供人騎的馬都有馬鞍、韁繩的吧,沒裝備的好像自己也就看過那么一匹……

抖耳朵?

是步驚雲只騎過一次的抖耳朵?

秦霜失笑。回想二人從霍家庄回來的那一次共騎,自己後來想想還覺得頗為尷尬,看來對步驚雲而言倒不是。

原來從那時和自己一起騎著抖耳朵奔跑,追風逐雲,便是步驚雲感到最開心的事了。

看著抖耳朵的木像,想到步驚雲平日里的淡漠模樣,秦霜突然心中一動:在他最開心的記憶里,原來我,秦霜,也有著一席之地么?

21、天有異象

雖然心里知道步驚雲此去剿滅靈蛇派是小事一樁,妥妥的,但兒行千里母擔憂,他一去就是三個月,秦霜總還是有些放不下。每每得了空,習慣性地去人倉,想帶步驚雲回來開小灶,走到那才想起人早已不在天下會了。

秦霜嘆口氣,默默地回去,路上碰上文丑丑,卻也是愁眉苦臉的,不由得問道:「文總管這是怎么了?」

「丑丑犯了錯,剛剛給幫主狠狠地訓斥了一頓呢……」文丑丑可憐巴巴地揉揉眼睛,只抖下了許多粉。

「犯了什么錯?」秦霜見他走路都有些一瘸一拐的,料想雄霸對他不僅僅是訓斥那么簡單,文丑丑做事素來小心謹慎,也不是這回是犯了什么事。

文丑丑哭喪著臉道:「霜少爺可還記得那泥菩薩在見幫主之前說過一句話,只要人間出現對應的奇人異事,便能解除上天的異象?」

秦霜道:「嗯,我記得的。」不僅是記得,而且是難忘,因為泥菩薩說這奇人異事與天下會大大有關,秦霜看過電影,當時便知他指的必定是風雲二人。「那泥菩薩不是已將批命和風雲之事都告之師父了么?」

文丑丑道:「可是這句話,丑丑卻忘了一並匯報了……」

秦霜剛想問「這有什么」,陡然想到去年正是到了春節都未曾下雪,文丑丑才向泥菩薩問的這話,疑惑道:「莫非文總管認為今年也……」

文丑丑道:「如今還是十月底,是否落雪還未可知。只是丑丑越想越覺得這其中關系重大,霜少爺以為呢?」

以秦霜唯物論辯證法的世界觀,對這種事情的第一感覺自然以為是無稽之談,歷史上多少與人事相對應的天象,說穿了不過是人為聯系的巧合。

更何況他記得清楚,電影里的預言並沒有這一部分,當下安慰道:「文總管寬心,泥菩薩所說的『天有異象』也許只是指的去年,而去年未曾落雪……」

他本是想說「不過是偶然」,但一想,這個世界的人都篤信天人感應之事,自己還是不要多言的好,轉而問道:「那師父是怎么看的?」

文丑丑道:「幫主只說了四個字:天行有常。」

天行有常,便不會無端地出現異象。雄霸果然是相信下雪不下雪與風雲二人有關,否則也不會對文丑丑忘了匯報如此嚴厲了。

秦霜暗暗搖頭,又安慰了文丑丑幾句,目送著他一瘸一拐,委屈地回到他的總管居去了。

然而從十月底到十二月初,又過了一個多月,秦霜的態度逐漸從不以為然變為將信將疑,又從將信將疑變為無奈了。

天色始終陰霾,仿佛是蒙了一塊巨大的灰布,教人惴惴不安。更重要的是,這塊灰布將本該在冬日飄零的雪花都兜了回去,一片不漏。

不下雪會如何?

民間俗諺說「瑞雪兆豐年」,說的就是冬日雪厚有助於農作物的生長。秦霜雖久居天山,衣食無憂,也想象得到,如今接連兩年未下,必定會有影響。輕者成減少,重者則可能會引發飢荒。民以食為天,有了飢荒,便有動亂。

秦霜扶額。

這本是個架空的武俠世界,飛檐走壁的輕功、夏日結霜的內力,在自己以前看來皆不科學,現在穿越過來近兩年了,這兩樣自己都身體力行過……現在風雲二人還和下雪扯上了關系,更是奇幻。雖然說不上什么道理,但按照這個邏輯,如今已有了雲,缺少的便是風了。

說起來,還是他辦事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