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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知曉這必然是一場無果的暗戀呢,還是憐憫他,給他一些做夢的空間……

幸而幸而,自己並不是那個原版的秦霜,一早就了解自己是個配角,對孔慈也是當做女兒一樣看待,現在知道了自己是她的小舅,更是不可能對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了。

轉向文丑丑,繼續問道:「那阿姊為什么要討厭你呢?」

文丑丑的語聲低不可聞:「因為丑丑向那些殺人的人下跪求饒了……我當時很害怕,只想要活命……夫人本來是要趕走我的,在天下會,她就不願再讓我服侍。一直到去世,她都沒有原諒丑丑……」說到最後,已經帶上了哭腔。

他平時總是笑眯眯的,這個樣子秦霜從未見過,不由得有些慌神,忙將手搭在他肩上安慰道:「人又不是你殺的,你有什么錯呢?阿姊過世得早,也許多過幾年,就會想開的。貪生怕死是人的本能,我第一次見到師父練武,嚇得要命,也向他下了跪的。」

文丑丑弱弱道:「可是丑丑是個下人,要對主子忠誠,要不怕死,我這樣……就沒有資格再跟著夫人了。」

秦霜嘆了口氣,以前看武俠片,看到其中的一些忠義之仆,為了主人奮不顧身,壯烈而亡,情感上自己是感動且欽佩的,但理智上卻總是覺得不適,也許是現代社會人命關天、人人平等的觀念已經深入心里的緣故吧。

如果下跪求饒便能換得性命,有什么理由剝奪這個人生的權力呢?就因為「忠義」二字?

當下道:「在我眼里,沒有主子和下人的分別。文總管,你與我是一樣的,一個人要活下去,才能有更大的價值。」

文丑丑抬眼看看秦霜,眼中有感激的光芒:「霜少爺真是這么想的?」

秦霜微笑:「我很早就說過,我從未拿你當下人看。」

「謝……謝謝霜少爺。」這么說著,文丑丑的聲音微微顫抖。

秦霜道:「不,是我該謝謝文總管,將我忘掉的身世告訴我。我現在真的覺得身體沒有大礙了,既然文總管也說必然不會反復,那也別在這守著了。都入夜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文丑丑又推辭了幾句,見秦霜堅持,只好一步三回頭,拖拖拉拉地離開了。

秦霜被他那種戀戀不舍的眼神看得好笑,也知道,他這是在透過自己懷念秦雪。

起來脫衣准備睡下,目光掃到屋角的銅鏡,忍不住過去坐了下來。以前照鏡子只是大略一看,並不在意。現在卻是要從中去看另外一個人,一個已經早逝的與自己血脈相連的阿姊,細細打量。隱約覺得,在眉清目秀之中,確實有一種說不出的韻味。

心里一動,照著文丑丑說的蹙起眉,微微垂下眼,然後唇角一抿,鏡子里顯現出的這個人便更為生動起來,既帶著女子的羞澀和天真,又兼容了男子的憂郁和茫然,還有一些兄長式的無奈。

秦霜自己也覺得奇妙,竟會有這樣一種混合的感覺。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

站起來,躺回床上,將手心的雪霜丸含進了嘴里,閉上了眼睛。

那葯丸入口即化,那種沁人心脾的冰涼一下子就在舌尖上化開,延伸到喉,整個人漸漸平靜下來。

早在去樂山之前,還有過疑惑,像雄霸那樣步步為營的人為何會對自己這么好,現在想想,原來這么簡單,說破了,不過是「*屋及烏」四個字。他對秦雪的用情深沉而專一,她都過世了,還一直念念不忘。所以,時隔多年,無意間發現了秦雪唯一的親人尚在人世,所以便多留了一些心吧。而像雄霸這樣呼風喚雨的人,這一點留心,也夠原來不明就里的自己受寵若驚了。

只是……看著這世上與亡妻面容最為相似的人,縱然是一代雄主,心硬如鐵,雄霸的心頭也難會有一些悵惘的情緒吧?那么,他都是以怎樣的心思在面對自己呢?

困意隨著葯效而起,秦霜的思緒四處浮散,不再清明,人也逐漸沉入了夢鄉。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這一次突然的發燒時間並不長,卻仿佛真的是將身體給燒空了一般。秦霜在床上直躺了兩個多月才逐漸恢復神。

孔慈幾乎每天都來看望他,身後經常跟著聶風。秦霜見他們二人總是結伴而行,心里暗暗欣慰,看來這兩小無猜的情分在自己的一手促成之下,正在茁壯成長。旁敲側擊地問過她,是否與步驚雲有聯系,答案也令人滿意。

說到步驚雲,這兩月來秦霜都不曾見過。聽小辰說,他來過一趟望霜樓,卻是在自己熟睡的時候。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卧室中,默默地看了自己很久。因為周身生人勿近的氣場,小辰也不敢讓他離開。

孔慈的終身大事算是已經有了一撇,風雲二人在天下會的生活也都上了軌道,想來也該是自己提前退場的時候了。

天下會的大師兄也好,雄霸的外戚也罷,秦霜心里的目標一直沒有變過,他想過的是安安靜靜、自由自在的生活。因為亡妻弟弟這樣一種聯系,得額外的重視,比做一個平平無奇的弟子也好不了多少。趁著雄霸如今身在兩湖忙著爭權奪利,鞭長莫及,現在走正合適。

所以恢復之後,便積極地開始著手了。手頭的銀兩會被記載在冊,都不亂動,取自己房中的一兩樣不起眼的飾物去天蔭城中拐彎抹角地賣了,籌了一些銀兩,買下幾套質地和樣式都很普通的衣衫,還挑了一匹不錯的馬暫寄在客棧。

與誰都不告別,不動聲色,若無其事。

二月十四,如往常一樣起床,吃了頓飽飯,在自己房中將要帶的東西都用布裹了,大大方方地出了望霜樓。因為去徐丙那取賬冊的時候,也都是用布打包,所以現在手中拎著包裹走在路上,也無人起疑。

邁過解劍碑,踏上上下天山的石階,走了一段,見前後無人,便走出石階,往後山繞去。

等在那換過了衣裳,沿山路到山腳,到天蔭城中取了馬,跑上四通八達的官道,便是天高地遠了。而天下會守在石階盡頭的守衛並不知道自己已經下了山,發覺自己不見的話,他們還會先將山上的各個角落搜尋一遍。

萬事俱備,唯一的偏差是秦霜在准備換衣服時往邊上多看了一眼。

那里有一個不大的水潭。因為天氣寒冷,潭水的表面還結著一層碎冰。潭水正上方的一面山岩,中間深深凹進,表面光滑如鏡,應該是常年受到山水大力沖刷所致,只是此時還處於旱季,從那下來的只是一股不起眼的涓涓細流。想是到了盛夏,雨量豐沛的時候,這邊便是一條壯觀的瀑布。

瀑布和水潭。

在電影里,成年步驚雲出場時,便是處於這樣的景致中。

□著上身,獨自立在碧綠的水潭中,上方瀑布傾瀉而下,打在他肌肉漂亮的身體上。卷發濕潤,目光冰冷,上岸時只用披風一裹,惹人尖叫的程度,與在屋頂上冷峻看朝陽時不相上下。

秦霜可以確定,記憶中的步驚雲就是從眼前這個地方走出來的。排雲掌的關竅在於御水,步驚雲在此練功,武功就更上了一層樓。根據電影,他是三個師兄弟中最厲害的。

可惜現在他還沒有發現這處所在。

秦霜寬衣解帶的動作停了下來。

步驚雲,一想到這個名字,腦海里就浮現出那雙幽暗深邃的眼睛。

他看起來很冷漠,強大到不受外界影響,百毒不侵,事實上卻是個很寂寞的人。他從小就沒有享受過家庭的絲毫溫暖,到了天下會也是獨來獨往,沒有什么朋友。

所以後來與孔慈相戀,如電影中所展現的那樣,孔慈就成了他眼中心中的唯一,不可代替。本來步驚雲注定無妻無子,至少年輕的時候還留下了一段真情可供回憶,而現在卻真是要孤家寡人一輩子,什么都沒有了。

因為這段對他而言最為珍貴的戀情現在也被自己給破壞了……若說是上天待他不公,那自己也是個幫凶。

秦霜一咬牙,將包裹重新系好,放在一邊,自己又向著天下會奔去。

步驚雲是他最對不起的那個人,既然日後再不能相見,那么臨行之際,至少應該去告訴他一聲這個瀑布的所在,只當是個小小的補償。

一路進到雲閣,劈頭就問:「雲師弟,後山那有個瀑布,你知道么?」

步驚雲抬眼看他,搖了搖頭。

秦霜想要比劃,無奈地形復雜,說不明白,於是道:「那雲師弟隨我來,我帶你去。」

步驚雲一言不發,既不拒絕也不反問,真的就站起身來,跟在秦霜的後面。

秦霜腳下不停,徑直來到自己剛剛站的地方,指著那面山岩道:「現在還看不到,但再過上四個月左右,雨水多了,那上面就會有瀑布飛流直下,落到水潭中。雲師弟到時候在這里修習排雲掌,一定可以事半功倍。」

步驚雲順著手指的方向望去,點了點頭,目光中隱隱閃動,顯然是喜歡的。秦霜見他這樣,心里也是欣慰,默默道,雲師弟,師兄也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卻見步驚雲突然看向自己:「那你為什么現在就告訴我?」

秦霜一愣,自然是因為我馬上要走,等不到那時候……只是這樣的理由,怎么可能說出來?

正在搜腸刮肚中,赫然見到自己的那個包裹還在潭邊,在亂石之中顏色醒目,步驚雲的目光也正集中在上面。忙去抱在手里,解釋道:「我方才去天蔭城中走了一趟,買了些小玩意,不好拿,才這么包了帶回來。」

步驚雲看了他一眼,穿透一般的眼神:「那這個,也是你買的?」他的手掌拂過布面上一個凸起的地方,將布展平之後,那下面的形狀就更為明顯,是一匹正在奔馳的小小駿馬。

抖耳朵!步驚雲親手雕刻了送給自己的!

因為舍不得,想留為紀念,於是也一起放進了包裹,沒想到現在卻成了暴露自己的證據!

只聽步驚雲一字一字,已經將自己真實的用意說了出來:「你是要離開天下會。」用的都不是疑問的語氣。

秦霜無奈之下只得承認:「是。」

他繼續道:「雄霸不會放過你們。」

你們?秦霜一愣,隨即明白,自己下山後終是要成家的,當然不會總是一個人。苦笑道:「我知道。雲師弟我問你,若是到時候,師父派了你來搜,你會不會看在我們近三年的情分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卻聽步驚雲冷冷道:「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們找出來。」

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秦霜的神情漸漸僵了。捫心自問,自己沒有做過任何傷害步驚雲的事,除了拆散他的和孔慈……難道是他對這件事有所察覺了?「為什么?因為……小慈?」

「是。」

步驚雲突然閃電般地出手,將秦霜懷中的包裹抓到了手里。

「我不會放你和孔慈離開。」

「等,等等。」

秦霜滿頭問號,等明白過來,驚訝道:「雲師弟,你該不會是以為我……我要帶著小慈……私奔?」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自己都覺得哭笑不得,然而步驚雲的神情卻很嚴峻。

不答反問:「難道你沒有和她進過劍冢禁地?」皺緊的眉如劍一般鋒銳。

「進過……但……」

秦霜突然怔住了。

因為突然發現,步驚雲的這句話聽起來很熟悉。

在電影中,他就是以同樣冷漠但蘊藏著爆發力的語氣,問了聶風同樣的問題。聶風坦然地承認了,還不明就里請他不要告訴雄霸。步驚雲聽了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就是在那之後,他沒有直接去執行任務,反而來到了孔慈的房間,以一種強勢的力量率先占有了孔慈。

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心中的感情更傾向於用行動直接表示。

如果是那樣,那么自己之前所做的努力便都付諸流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