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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一點半滴濺在外面。

秦霜心里一動,就連聲音自己都不曾聽到!忍不住上前了幾步。

那空中的茶水快要落盡已經變為水珠,然而茶碗中的卻滿得更快。每一滴新加的茶水融入進去,那黏著口沿的水面便膨脹一分,似乎馬上就要撐開張力,溢到外面。

秦霜的心也隨之綳得緊緊的。

風神腿的內力雖然講究輕快飄忽,但對力量的掌握微到了這種程度,實在是駭人聽聞。

空中的茶水落盡,最後一片茶葉悠然而下,漂在那微微突出的水面上,沒有半分漣漪,仿佛浩淼之中一只不系之舟。

秦霜後退一步,移開了目光,提在心口的一口氣這時才緩緩地吐了出來。

如果說步驚雲是動,是黑雲壓城城欲摧,那么聶風就是靜到了極處,風過無痕。

雄霸的聲音聽來也仿佛是在感嘆:「聶風,你已得了為師風神腿的四成,若論修煉的速度,竟還要勝過步驚雲。」

聶風雙目中的幽藍光芒逐漸消散,道:「我做到這樣,是因為以前身上已經有了冰心訣的內力,而雲師兄的功夫純粹專一,所以也沒有什么好相較的。」

他為人正直,就連一句多余的稱贊都不要。只是這樣的誠實,聽來卻未是在堵雄霸的口一般。

雄霸皺眉,揮了揮手道:「罷了,你也先下去吧。」

聶風的臉上毫無表情,低頭說了聲:「那弟子先告退了。」

走了幾步,對著秦霜喚了一聲「霜師兄」,才稍微有些柔和的樣子,見秦霜沖他一點頭,便徑直出門去了。

偌大的廳堂,又只剩下了秦霜和雄霸獨自相對。

一下子見識到了風雲二人的厲害,便更加覺得自己這個大師兄可以回去洗洗睡了,低頭直言道:「只怕徒兒是要讓師父大失所望了,徒兒自認根底資質都不如他二人,雖然練功最早……」

卻被雄霸打斷道:「未必,霜兒去將那只茶碗拿來吧。」

秦霜暗自嘆息,默然地去了。

縱然寒性真氣不受影響,比起風雲來也是差了一截,更何況是現在。但既然雄霸對自己非考校不可,也只能丟這個人。

走到那只茶碗邊蹲下,剛剛伸手過去,帶動了氣流,里面的茶水便紛紛溢出。

秦霜臉上一紅,小心翼翼地捏著濕淋淋的茶碗,雙手獻給了雄霸:「不知師父要徒兒做什么?」

雄霸道:「不是什么難事,霜兒只在這茶落地之前,將之結冰即可。」

比起對風雲二人的考驗,確實是簡單了許多。秦霜也只得強打起神,應了聲「是」。

話音剛落,雄霸便右手成掌,以排雲掌的內功一發力,那熱茶便被吸出,定在空中,猶是茶碗的形狀,冒著騰騰的熱氣。

秦霜連忙退後,雙腿分開,重心沉下,雙手略成爪狀,在丹田處慢慢聚攏,一面催動丹田內的混沌之氣在體內蘇醒,分離出寒性真氣,由雙手發出。頓時雙手掌心之內便漸漸生出雪花,伴隨著「滋滋」的聲音。

雄霸以右手控制熱茶在空中旋轉,突然喝了一聲:「霜兒可看好了!」右掌推出,那熱茶被推到秦霜面前的上方,化作水花灑落下來。

秦霜深吸一口氣,雙拳連續擊出,正是天霜拳的第六式「霜痕累累」。

雄霸見了劍眉微挑,眼中有了贊賞之意。

此刻那熱茶是呈水花狀落下的,若是像「傲雪凌霜」集寒冰真氣於一擊,往往只能是中個一處兩處,不可能囊括太大的面積,用力大,效果卻小,若再來第二擊,時間上也來不及。而「霜痕累累」正相反,一拳兩拳威力不大,但勝在速度快,氣力又綿綿相繼,正可以將寒冰真氣分散開來,將那滾熱的水花凍住。

秦霜這邊不敢怠慢,雙拳擊出,所帶的寒冰真氣不多不少,先落下的茶水已凍成了冰珠,落在玉石嵌成的地面上,清脆有聲。

但過了一會便內力不繼,秦霜暗叫一聲「糟糕」。只見那尚在空中的熱茶本來是被天霜拳催得冰涼凍住,但這幾拳難以維持,澆下的熱水便將先前落地的冰珠化得一個不剩。

然後地上悠悠地升騰起一片水蒸汽。

秦霜覺得自己的頭上也在跟著冒煙,訥訥道:「徒兒……知錯了,這個樣子,著實有負天霜拳的威名。」

雄霸道:「霜兒也不必妄自菲薄,縱然內力稍弱,霜兒的招式還是十分純熟的。」

秦霜苦笑,我又不是要去走江湖賣藝的,招式純熟管什么用呢?天霜拳是拳術,打起來有板有眼,不怎么講究招式上的變化,而主要看的是威力,也即是看內力中有多少寒性真氣,臨戰之時,又能夠發揮出幾成。

只聽雄霸又道:「內力的修為需得長年累月,倒不急於一時。」

聽起來沒有絲毫責怪,竟然還有些安慰的語氣。

秦霜愣了愣,方小心翼翼道:「徒兒謝師父教誨。只是這缺失無法速成……那競選堂主當天,徒兒可否就不下場了?」

雄霸劍眉一挑:「霜兒怕輸?」

秦霜道:「徒兒怕有損師父名望。」

想來雄霸也不會讓自己去爭奪這個位置了,不出手可以有多種理由,但若在眾目睽睽下露出這樣的身手,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了。自己好歹也算是他的入室大弟子,技不如人會連累得他也顏面掃地。

然而雄霸輕笑一聲,道:「霜兒多慮了,到時候全力以赴便是。」

秦霜怔住:「師父的意思是……讓徒兒去?」

雄霸道:「正是,霜兒若不去,那你的望霜樓豈不是要易主了?」

競選堂主之後,望霜樓便是天霜堂堂主的住處。

秦霜掙扎道:「徒兒縱然去了,也未必一定能守住它……」

卻見雄霸的目光直直地望過來:「是你的就是你的,霜兒放心。」

我有什么好放心的?秦霜走在長長的石階上,垂頭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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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眼,看到盡頭一個長身玉立的背影,正靜靜地站在風中,長發飄柔。不由得奇怪道:「咦,風師弟不是回去了么?」

那人轉過身來,面容俊美,正是聶風。

「我在這等霜師兄。」他的神情誠懇而溫柔,「方才走得太過匆忙,都來不及問候一聲。」

秦霜笑笑道:「風師弟不是叫過我了么?那便算是打過招呼了。又何必太過拘禮?」

聶風猶豫了一下,道:「此外,我……有許久都不見霜師兄了,所以也想和你說說話,不知霜師兄近來可好?」

秦霜想了想,自發現自己內力削弱後便閉門謝客,一心練習天霜拳,中間出了徐丙和小辰的變故,更不願見人,望霜樓的大門終日緊鎖,唯有文丑丑出入送葯,才有鑰匙。說來確實是有兩個多月不曾與聶風會面了。

當下道:「謝謝風師弟了,這么記掛著我。」

二人一邊同行一邊寒暄,互相問些對方的狀況。秦霜看到他在天下第一樓的表現,便忍不住打聽了下他習武的情況,又再次感嘆寶劍鋒從磨礪出。

而聶風的問題卻都是圍繞著衣食住行的,平平淡淡。秦霜心里明白,自己被下毒的事情已經鬧得人盡皆知,聶風是在有意地回避,以自己尷尬,不禁對他的體貼十分感激。

轉眼已來到了望霜樓前,順口邀請聶風進來坐坐,聶風也欣然同意。

呆了一會,見秦霜臉上有些疲憊神色,便起身告辭道:「霜師兄看來勞累了,那我就不再打擾了,改日再來拜訪。」

秦霜苦笑道:「改日不好說,風師弟若是十日以後來,倒正好替我搬家了。」

聶風垂下眼:「霜師兄的意思是……」

對著他清澈明亮的眼睛,感覺親切而信任,就讓人有一種想要傾訴的欲望,秦霜當下也不隱瞞,將自己的內力現狀和雄霸的考校結果都向他和盤托出,道:「眼下只剩這么點時間,我也不強求了,順其自然吧。當年人倉也住過,去哪兒都不是問題。」

聶風默默地聽著,到了院門口才道:「霜師兄素來心境寬和,拿得起也放得下。只是……」抬眼望了望望霜樓,含笑道,「此樓既名『望霜』,便是與霜師兄有緣,怎知就不會長長久久地住下去?」

秦霜一愣,他這話與雄霸的「是你的就是你的」有些相似。

目送著他去遠了,不禁搖搖頭,分明是安慰人的話,從這二人口中說出,不知為何,竟會有一種信誓旦旦的味道。

回到屋內坐了一會,聽到敲門聲,以為聶風去而復返了,便去開了門,頓時愣在當場。

身材高大,五官英挺。來的人是步驚雲。

本來的計劃是見到他就繞道走,閉門不見人多少也有些躲他的意思,誰知一時疏忽,就被他堵了個正著。

秦霜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步,步……」

步驚雲皺眉,又用他那種古怪的眼神望過來:「我還沒吻你。」

秦霜一愣,隨即回想起來自己和他曾經有過「不」和「步」的誤會,「呃」了一聲解釋道:「我……我是想叫你的名字來著……」

步驚雲道:「不叫我雲師弟?」

秦霜:「……」

方才叫的時候沒覺得不對,他這么一問,自己更是連不利索的話都說不出了。

步驚雲見他的臉一分分地紅上去,目光柔和了許多,自己將房門掩了,徑直進來,指著桌邊的椅子道:「坐。」

被反客為主的秦霜竟也渾然不覺,坐下的時候還客氣地說了聲「謝謝」。

只聽步驚雲問道:「你要什么時候下山?」

秦霜蹙眉道:「暫時是走不掉了,只能看內力恢復得如何。沒想到天霜拳這樣的功夫,寒性真氣竟是不穩定的,我擔心的是,來日還會有變數,總不能一會遇上追捕的人,連保護自己都做不到。」

步驚雲既然知道了自己要離開天下會的計劃,那么對他也就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了。以他的個性,必是守口如瓶,對此秦霜十分放心。

誰知聽到步驚雲道:「我可以。」

秦霜怔住:「可以……什么……」

步驚雲堅定道:「保護你。」

保護我想保護的人,他曾經告訴過秦霜這就是他的習武目的,現在一語點破,再度證明他的感情由來已久。只是既然是保護,便說明二人就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