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騎馬出了小鎮，才突然想起來自己的留言還攥在手里，沒有遞出去。

無雙城位於河南省的伊洛平原，與這個小鎮相距不遠，半個月便到了。

這是一座坐南朝北的城池，背靠青山，面臨河流。因為地處平原，所以四面都築起了高高的城牆。只是這防御措施只能對一般的強盜賊人管用，碰上輕功不錯的江湖人士便阻擋不住了。

秦霜本以為自己到來時面對的會是一座屍橫遍地的廢墟，然而卻不是。一切似乎都是井然有序的樣子，在城門處既有把守的，也有不少來來往往的人，仿佛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不禁疑惑：難道步驚雲他們在路上耽擱了？

這時，有兩個家丁打扮的人趕著一輛大車從里面出來，經過秦霜身邊，一些只言片語飄了過來：「老爺……三日後……六十大壽……」

秦霜恍然。

這個老爺就是獨孤一方。在電影中，為了給他祝壽，獨孤鳴也出門去搶奪火猴。就是希望能帶回泥菩薩，讓神相用金口預言他阿爹能夠長命百歲。只是可惜，後來事與願違，在獨孤一方壽誕的當晚，他就被步驚雲割去了頭顱。

所以照這個時間推算，不是步驚雲晚了，真正的攻城應當是在三日之後。

現在的問題是，自己要怎么與他會合呢？

觀望了會，發現對於進城的人，守衛都會一一地檢查，這些人身上都帶著各自的身份憑證，看來自己很難蒙混過關。

想了想，還是到周邊的地方去走走，碰碰運氣。

散落在無雙城周邊的是被他們管轄和保護的百姓們的住處，因為地處中原的樞紐位置，加上物產豐饒，交通也是便利，形成的個個小城雖然占地面積都遠遠及不上天下會治下的天蔭城，但繁華程度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沿街的商店開得十分熱鬧紅火，客人也是絡繹不絕。

秦霜來時便找了一家農戶買了一身麻布衣裳和斗笠，此刻已經換了裝，加上人來人往，走在大街上也不怕被無雙城的人突然認出。

盲目地逛了幾個地方，正東張西望著，突然眼前一亮，那個從一家布匹店出來的人不正是步驚雲手下的沈丁么？

過去迎面擦肩而過，故意撞了他一下，然後稍稍地一彈自己的斗笠邊緣，露了下臉。

沈丁先是要發火的神色，繼而就驚訝非常：「你這人！哎？霜堂……哥……」說著飛快地看了看四周，見無人注意，才稍稍放松了警惕的樣子。

「你反應得倒快。」秦霜忍俊不禁，「你另一個堂哥呢？他在哪里？」

沈丁的神情別扭了會，還是笑了出來，壓低聲音道：「此處不便說話，隨我來。」

秦霜隨著他往南跨上馬奔馳了一陣，來到了山腳下。

直到這時，沈丁才大膽地開口問道：「霜堂主怎的也到無雙城來了？」

秦霜含混道：「呃，我那邊事情做得差不多了，於是來看看。」

「咦，風堂主怎么沒有一起？」

秦霜尚未回答，只見他一拍腦袋道：「噢，我糊塗了，一定是他又突然不見了吧。」

秦霜辯解道：「呃，也不是……」

可是沈丁顯然已經在自己的想象上跑遠了：「唉，畢竟是『失蹤之神』嘛……一定是覺得任務完成了，所以就自己先離開了。我聽神風堂的人說，他平日里就是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

還用上了安慰的語氣：「不過他還有一點是靠譜的。無論如何，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他還是會現身的，不至於在緊要關頭丟下隊友不管。」

秦霜這時已經只剩下一個「呃」字了。

咳了聲，轉移話題道：「你們都駐扎在這山上么？」

沈丁道：「是啊，我們兩百余號人，都是練家子，住客棧太顯眼了。還得時常提防著隔牆有耳，倒不如住在這說話自在。」

秦霜點點頭，無雙城的守備如此森嚴，在周邊的小城里應該也都有探子，一有不慎就會被盯上。問道：「那計劃什么時候開始行動？」

沈丁道：「三天以後，我們來時幫主已經把原先那個眼線的信息都給我們了，天下劍供奉在城西的宗祠中，獨孤一方的宅院在城的正中心。」

秦霜道：「他的壽誕不就在這幾日么？我們大可以以道賀為名混進去，到時候里應外合。」

沈丁嘆口氣道：「這個辦法試過了，可是不見效啊，那些守衛倒是把禮品下了，對人卻死活不肯放行，說是歷來的規矩，無雙城中居住的都是獨孤氏一族的人，外人不得入內。」

秦霜沉默。守備森嚴，又無法混入里應外合，確實很有難度，難怪兵法上會說「最下攻城」，這種情況是最為棘手的，棘手的程度更甚於雙方的短兵相接。

只聽沈丁接著道：「所以獨孤一方宅院內部的結構是怎么樣的，我們現在還一無所知，他的卧室只能進去後臨時去找了……

「讓人措手不及的機會只有一次……」秦霜沉吟著道。目的是特定的劍和人，都是可以轉移的。若是提前進去打探不小心打草驚蛇了，那么以後就連大概的位置都沒有了，搜尋的范圍會擴大到整座城。

但哪怕就是那一次，在攻城時也必然要耽擱一段時間，在步驚雲到城中心前，獨孤一方依舊會提前得到消息，所以……「而且在這一次中，同時還得讓全城上下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沈丁笑道：「這一點我們倒是有把握了，霜堂主不必擔心。」

秦霜道：「你們是不是准備……給他們的水源下毒？」

無雙城北面就有河流，水質清澈，來時就曾看到人工挖掘的引水入城的溝渠，想來那就是他們所有人的飲用水了。下毒雖然殘忍，但秦霜也不得不承認，在面臨這種嚴峻形勢時十分有效。

在電影中，步驚雲此行就是先使用了毒葯，讓大多數的人包括獨孤一方的守備都毒發身亡了，然後才輕而易舉地打了進去。飛雲堂從頭到尾所做的與其說是攻城，不如說是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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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沈丁搖搖頭道：「霜堂主猜對了一半，蝙蝠和麻鷹就是這樣提議的，但後來被雲堂主給否決了。」

「否決了？為什么？」秦霜驚訝。

沈丁道：「我也不知道，其實這個辦法是最方便的了。雲堂主只是說了一句，暗殺和盜劍而已，與整座城無關。」

秦霜心里一動，又覺得奇怪：「可是如果不打進去的話，那要怎么接近獨孤一方的宅院呢？」

沈丁正要回答，突然語氣一頓，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雲堂主」。

秦霜本是一邊與他對話一邊注意著腳下的山路，聞言抬起頭，就對上了一雙幽暗而深邃的眼睛。

步驚雲站在高處，也正看過來，背後飛揚的火紅披風分外熟悉也分外溫暖。

沈丁向步驚雲行了禮，指指自己夾在腋下的黑色布匹道：「按雲堂主的吩咐，已經買齊了。屬下這就去准備。」說著便退下了。

秦霜看他的背影遠了，才問道：「你不選擇下毒的方法，是不是因為我？」

看到步驚雲微微點了點頭，心里便仿佛有熱流涌過。眼前的這個人，已不是電影中那個濫殺無辜的不哭死神。他重視自己，便會連自己的想法也一並重視，雖然不一定真的認同「人命關天」的觀點，但他會牢牢地記在心里。

當下便對他綻開了一個笑容：「謝謝你。」又問道，「那你想到的主意究竟是什么？為什么要用到黑色的布匹？」

步驚雲只說了兩個字：「風箏。」

「風箏？」秦霜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步驚雲已經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了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他的目光在說「跟我來」，於是秦霜放心地把手遞到他干燥而溫暖的掌心中。雙手相握，隨著他繼續向山上攀援。

不一會兒，二人便已登上山頂，抬頭只有藍天白雲。

風將秦霜的馬尾辮高高地吹起，步驚雲帶著他轉過身去背對著風，然後伸出手往二人面朝的那個方向一指。

秦霜順著看去，眼前不由得一亮。

在極其開闊的視野中，被分割成一塊塊種植著各種作物的平原便仿佛是一塊鋪展開來的花格子桌布，而上面所擺放的一盤盤珍瓏棋局便是錯落分布的城市。

距山最近的就是四面圍牆的無雙城，從這里望過去，四四方方的外形，內中縱橫的街道，分布極有規則的建築都盡眼底。

「城中心的那座很大的宅院，就是獨孤一方所住的地方。」秦霜喃喃道，突然回過神來，「我明白你說的風箏是什么意思了。」

與步驚雲四目相對，彼此間有一種默契的了然：「善攻者，攻於九天之上！」

所謂風箏，就是做成能載人的大風箏，從山頂上滑翔過去，避過守備，悄悄地落在無雙城中。之所以要選用黑布，就是為了在晚上能融入夜色，不被人發現。

步驚雲所在的這座山離無雙城有三千米左右的距離，依照常理，在這里遠程攻擊的話，矢石都是不及，所以獨孤一方才這么放心，沒有安排守衛在這里警戒。山本身不是很高，才一千多米，身負輕功的人下去不會有什么墜落跌傷的危險。再加上風向風力也都非常合適，在地利上，可謂萬事俱備。

秦霜這幾日里就在幫忙做風箏，反復地試驗校正，力求萬無一失。

到了行動當天，與步驚雲、沈丁等人站在山頂上俯瞰，只見其他地方都是日落而息，唯有無雙城到天黑後一直都是燈火通明。

「看！」沈丁手指著一處道，「那是什么？」

秦霜順著看去，只見是一條長長的發光的東西，想來體積不小，沈丁會注意到，是因為那東西正在移動。

「應該是龍燈吧。」秦霜道。獨孤氏一族歷史悠久，經過開枝散葉，人數已經發展成五百余戶，所以會住滿了整個無雙城。而現在，城中所有的人都在為他們的城主兼族長慶生。

沈丁道：「咦，霜堂主發現沒有，獨孤一方住處的光似乎特別不一樣呢。」

確實，那里的光是藍白色，冷幽幽的，與四周紅艷熱烈的火光對比起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