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就好。別看了別看了,都散開。」

那人看來是個小領導,手里一邊撥號,一邊指揮著其他穿制服的疏散陸續圍觀過來的群眾。

不少人拿出手機把這難得一見的畫面拍了下來,更有甚者早已將照片上傳微博,做了點評。

火車在這鬧哄哄中呼嘯而來,天上的烏雲逐漸散開,陽光再次普照大地。

車廂門打開,圍觀的群眾自動四散,排著隊陸續進入,這段小小的恐怖插曲,很快就被人們甩在了腦後。

裴寧愣著沒動,有位好心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上車啦。」

裴寧嗯了聲,渾渾噩噩隨著人流進了車廂,車廂里味道混雜,裴寧胃里一陣翻騰,想吐,但火車還沒出發,廁所是鎖著的,於是只好等在門口忍住。

待火車發動,列車員將廁所門打開,裴寧第一時間沖了進去,對著便池就吐了個天昏地暗。

吐完後才有種劫後余生的慶幸,險哉險哉,差點就再也見不著爸媽和老虎了!

裴寧從兜里拿出手機,想給老虎打電話,卻發現沒有號碼,確切的說是沒有手機。這幾日兩人就沒分開過,手機這事,居然被他忽略了。裴寧懊惱的撓頭,又想不如給爸媽打個電話,可遲遲沒撥,還是不說了,白害他們擔心,反正如今他也好端端的一點事沒有。

起手機,裴寧漱口洗臉,出了廁所,按著車票找到位置坐下,將筆記本從背包里拿出來看了會電影,漸漸犯困,於是合上電腦,趴下小睡。半睡半醒中,仿佛有只大手在他腦後輕輕撫摸,令他被驚嚇了的心臟得到安慰,漸漸沈睡。

火車轟隆轟隆,斜後方還有一桌人在打牌,如此鬧哄哄的環境里,裴寧一覺居然睡了三個小時,醒來看時間,連他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

裴寧往窗外看,一片片廣袤農田飛馳而過,想了想還是背公式,於是掏出便簽一頁頁默背。

火車經過一條很長的隧道時,車廂內燈光暗淡,黑乎乎的感覺很壓抑。

隧道很長,大約是在山體內的關系,原本溫度就偏冷的車廂內,似乎又降了幾度,冷的裴寧打了個寒顫,身上泛起一層小小的雞皮疙瘩,之前那股因陌生人太過接近的不適感再次回來,仿佛黑暗角落里有雙眼睛正不懷好意的緊緊盯住他。

行過隧道,車廂內再次亮敞,坐在裴寧身旁的中年阿伯嘀咕說:「今天這天氣可真邪門。」

裴寧看看天,滿是滾滾烏雲,可明明剛剛進隧道前還是烈陽當空,怎麽才這點距離就烏雲密布了。他又想起剛才雷電劈下前的情景,就有點後怕起來,不過這會在火車里,應該很安全才是。

天空中響起陣陣悶雷,轟隆轟隆,卻沒有劈啪劈下的後續,只是聽起來依然十分駭人。

車廂內的冷意似是瞬間褪去,裴寧感覺周身暖洋洋的很舒服。

不知不覺又三個小時過去,下了車,裴寧伸了個懶腰,舒展身體。

出了站坐上直達公交,往學校而去。

☆、28.系主任出沒

裴寧回到宿舍,發現門開著,原來他不是第一個。另一個室友比他早兩天回校,是同病相憐的補考份子,不過那人比裴寧還糟糕,整個暑假都在玩,回了校才算意思意思開始看書,明天的補考大概是過不了了。

他們宿舍是按年紀來排的,裴寧排老三,卻是老四,因為沒人想叫老二,所以二號位空著,老大老三老四老五這麽叫。

裴寧和老五最要好,兩人都很宅,不愛出去瞎晃,得了空都是混在宿舍打游戲,所以成績也是最差的兩個,老三是學霸,老大雖然是舍長,卻經常不回宿舍住,因為是教工子女,家就在學校里面,所以一般他們就是三個人。

老五見他回來,高興的沖上來抱了抱他,「哎,終於有活人回來了,你不知道,我回來的太早,這一層樓就沒幾個人,晚上睡覺慎得慌,總覺大半夜的走廊里有腳步聲。」

裴寧被他說笑了,「就你膽子小。」

「對了,聽人說暑假里你跟學生會那幫人去參加的生存旅游出了事,在山里走丟了一個多月才找回來。」老五上下打量他,「沒受苦嗎?怎麽看你比之前還白胖呢。」說著捏了捏他的臉。

「沒大沒小!」裴寧打開他的手,「你才白胖,你全家都白胖。」有關山里發生的事,他不想多說,走到書桌前拿出電腦和電源線,接好網線插上電源,又開始拾床鋪。

老五偏要去掐他,兩人笑鬧一陣,拾停當,終於開始認真復習。裴寧拿了蔚最後出的一張卷子給老五,讓他背題,說是自己智商超高的表哥給猜的題,老五將信將疑,不過他本身也沒抱太大希望,死馬當活馬醫唄。

晚上的時候,學霸老三也回來了,但看起來臉色很不好,白里泛青,身上還有點發抖。

裴寧和老五都很關心他,連問是不是病了,老三卻直說沒事,將床鋪好就縮進了被窩,帶來的行李都沒整理,扔在了地上。

老三睡在裴寧上鋪,裴寧怕他太熱太悶,爬在梯子上想問問情況順便給他把被子拿開,卻發現老三縮在被窩里冷的瑟瑟發抖,問了幾句卻沒得到回答。

老五忽然看著窗外說:「這雷都打了一天了,怎麽雨還是下不下來。」

裴寧又想起今天的小插曲,爬下來和老五聊天,「你不知道,我今天差點被雷劈死,就這個距離。」他用兩指比出三公分左右的距離,「就感覺眼前白光一閃,排在我身後的人就焦了,嘴張的這麽大,眼珠子都爆出來了,真的是外焦里嫩,聞起來跟烤肉一樣,太惡心了!」

老五故作深沈,「一定是你平時太裝逼了。」

「啊?」裴寧沒反應過來。

「別裝逼,裝逼遭雷劈,這話沒聽過?」說完自己哈哈大笑。

裴寧撲過去一陣廝打,誰也沒發現,睡在上鋪的老三窩在被子里抖的更厲害了。

半夜的時候,天邊雷聲滾滾,閃電一道緊接著一道,轟隆轟隆劈啪劈啪,吵的人一夜都沒睡好,裴寧第二天起的時候頂了個大熊貓眼,老五也是如此。

前一天的烏雲盡數散去,是陽光濃烈的陽日。

兩人早早去教室占補考位置,臨著座,也好有個照應。

卷子發下來,粗看了一遍,裴寧驚呆了,身旁的老五也是,對看了眼,開始奮筆疾書。

出了考場,老五驚嘆:「你表哥神了!」

裴寧連連點頭,「沒想到他這麽厲害。」

原來蔚出的猜題卷子,竟有八成的題目與補考卷子一模一樣。其實補考還是挺放水的,大多都是書上一模一樣的例題,個別的修改了幾個參數,又取了歷年卷子中的幾道題,只要有認真在看書,是不會過不了的。

兩人開開心心勾肩搭背的去食堂吃飯,不用重修實在太高興。

裴寧沒有蔚的電話,只能打給他媽,告訴她補考肯定能過。裴寧媽很開心,直說都是表哥的功勞。裴寧問起表哥,他媽說表哥找到工作了,去了外地,沒留下電話,說是安頓下來會打電話。

裴寧很失望,只能等待老虎主動和他聯系。

三天補考一過,就是正式開學。

大二上學期的課依然不輕松,高數走了,來了物理,信號和電路這兩門都很有難度,不過裴寧全沒放在心上,補考完之後又和老五兩人過起了每天快樂游戲的日子。兩人還商量著怎麽逃課,頭半個星期基本是不能逃的,得去看看形勢,比如說哪個老師嚴格會堂堂課點名,哪個老師無所謂隨便你去不去,哪個老師又比較狡猾愛抽點。

開學兩周,裴寧和老五已經逃了一半的課,幾乎快要爛在宿舍。

裴寧情緒不高,因為老虎一直沒和他聯絡,安頓需要這麽久嗎,還是說他被這花花世界迷住了,看上了別人。之前他都是一只虎生活在山林里,幾百年里除了他也許沒見過第二個人,如今不同了,男的女的,帥氣的美麗的,靠老虎那副外表,要誰沒有。裴寧自認長得不算差,可也僅僅如此,各方面都沒有特別優秀。

中午的時候老大回宿舍通知,一點開全院大會。

裴寧眼睛盯著游戲屏幕,直說:「不去不去,都是說廢話。」

老大說:「輔導員說了,誰不去查出來直接記過。」

老五道:「這麽嚴重?真的假的,有什麽要緊事要說嗎?」

老大是教工子女,總有點內部消息,「聽說新來了系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別這時候給抓了,真得處分。」

老三原本靠在床頭看書,聽這話將書放下,問道:「老頭退休了?」

他們原本的系主任是個禿頂的胖老頭,兼了他們一門公共選修課,人很和藹,學生都挺喜歡他。

「是啊,老頭年紀也不小了。本來都以為會從系里升一個上來,沒想到來了個空降兵。」老大拍拍裴寧書桌,「都憋著氣呢,別去撞槍口。」

裴寧不想被處分,於是只好去換衣服,海軍藍條t恤配米色沙灘五分褲,系上條同色粗麻皮帶。挺陽光一小帥哥,就是表情蔫蔫的,像是顆很久沒被灌水的小嫩草。

他們院四個年級大約有兩千多人,禮堂是隨意坐的,他們宿舍四人到的時候已經坐滿了八成,密密麻麻人頭攢動,後面的位置全被占了,只好坐到頭兩排去。

裴寧對誰當系主任一點興趣也沒有,坐定之後就開始低頭用手機玩憤怒的小鳥,彈啊彈,彈啊彈,玩的很歡樂。老五也開始玩手機游戲,老三則是書本不離手,只有老大在和其他同學聊天。

裴寧沈靜在小鳥的世界里,對四周嘰嘰喳喳的聲音充耳不聞。

大會在一點的時候准時開始,系里副主任拿著話筒說了句「安靜」,在各年級輔導員的協同下,人聲漸消,整個禮堂寂靜一片。

然後副主任又講了些話,裴寧就不愛聽這些,從小到大年年如此,上了大學也不能俗,動員大會似的開學典禮,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到後來直接連左耳都進不去了。

口沫橫飛了一陣,副主任一邊拍手一邊說:「下面請韓主任上來講話。」

年輕男子就坐在第一排,距離裴寧兩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