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他耐著性子說了如此之多,母後竟是一句也聽不進。
皇帝一時氣結,悶聲僵坐在那兒。
沈芝便讓人抱來幼子,虛年六歲的趙瑜,多少已經知事,見到殿內氣氛不似尋常,嚇得期期艾艾。
沈芝抱過小兒,亦氣得垂淚。
趙珩無話可說,借了政事離了寧安宮。
皇帝前腳剛走,沈芝後腳就對宮女史道:「兒大不由娘。」
這等話聽了,莫說宮女史,里外的答應長隨,當差聽事,無一不是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只做不知。
趙珩回至思政殿,見韋早已候在殿外,正是聽了傳召,來領他的旨意的。
遣了眾人,趙珩有些黯然。
母後與他不親,他原是養在祖母膝下,三歲上老王妃沒了,先帝直接令人辟出院子,開蒙督學,自個常常督促,趙珩一日不敢懈怠,直到十歲出頭,見長子已經定性,先帝才稍稍放心了些。
幼弟趙瑜卻不同,自小就在母後身邊長大。
如今遇了難事,母後一不信任他這個長子,二不曾替他解難寬心,反倒是急於做主,將幼子護在懷中。
皇帝的家事艱難,便是國事艱難。
想要在這艱難時刻獲得母後的支持是不可能了,趙珩只有靠自己,他轉而問韋:「若我將這些人留下,子通可有把握將余孽的爪牙全都拔去?朕要聽實話。」
「臣敢擔保,必無死灰復燃之日。」
「好,朕信你。」
趙珩招了御前牌子進來,「宣攝政王入宮,朕有旨意需與他一同擬定。」
韋退下去前,趙珩到底忍不住問:「你覺著此事是太後思慮的周全,還是攝政王思慮得周全?」
皇帝顯然最終是倒向了攝政王,會問這話,是天子還年輕,關乎國運的決定,他擔之猶如千鈞。
韋是心如明鏡的,毫不遲疑道:「吾只聞攝政王,未聞攝政太後也。」
趙珩果然眼睛亮了亮,揮手讓他出去。
第十六章
雖是白日,囹圄之中仍幽暗沉沉。
李逸在里頭待了些時日,已有些分不清晨昏的意思,整個人的感官都麻木了。
囚室外,不分晝夜有兩個身背大刀,手提長鞭的大漢來回巡走,石壁上松明火焰閃爍,將行出老遠的獄卒身影拉長如鬼魅。
「公子,要喝點水嗎?」
李逸無甚力氣地搖搖頭,此前幾碗虎狼之葯下去,不過是吊回了他的命,卻是全然不管五臟六腑內里損傷的。
如今他日日帶著些低燒,頗為頹然地熬著。
李逸察覺到自己的生機從身到心都在快速消沉,望梅止渴的道理他是懂的,人得有點盼頭,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他想不出如何能從這地方出去,於是直接跳過,只想出去了,他要做什么。
三香齋的粽子好吃,可惜初夏的時候京里已經亂了,今年是沒吃著。霞飛軒新出的九色箋紙,他也想上一打。聽說同慶班新來的小生,扮相極俊,年里他要去看大戲,描摹下美人美景……
越想,良辰美景賞心悅事皆越發清晰了起來,更拉來平安和他一起,兩個人興致勃勃討論。
正想入非非,吳金卻突然來了,後頭跟的獄卒抬著桌案,手里提著凈皮生宣,並不少擺放齊整的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