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節閱讀5(1 / 2)

冷書生(NP) rrhehehe 3502 字 2021-03-22

和糧商大賈,吃喝得很是高興,沒想到突然間接到下人通報,說是謝、柳兩位公子駕到!

王舉人哪兒知道這兩位是誰啊?接過下人遞來的名帖一看,才知道是兩廣總督謝文斌和湘北巡撫柳儒鵬的兩位公子。心里頭不由得就泛起了嘀咕,自己與他二人素無交往,今日兩人雙雙到此作甚?

但王舉人也是個常在官場中來往的人物,很早以前就聽說過謝大公子的大名,知道這總督之子謝大少雖然還沒有官職,卻比那些有官有職的人,更厲害得多。至於柳寒江則沒怎么聽說過,不過既然能跟謝大少同來,必然也不是泛泛之輩。

王舉人不敢怠慢,急忙起身離席,邁著兩條肥腿,親自出了會館迎接。

柳寒江兩人的綠呢大轎,跋扈地徑直進了會館大門,直到前廳影壁前才停下。兩邊更是早有佩詩等俊俏侍人,上前掀開簾子,服侍兩位公子出轎。左右還有十名兵勇戎裝佩刀,一個個煞氣騰騰。

王舉人看到兩人這種派頭,肥臉一驚,腿頓時有點發軟,連忙上前,躬身哈腰、笑臉相迎,好聽的恭維話滔滔不絕而出。

柳寒江和謝子游根本就不理睬,領著葒景等人,揚揚長長,進了大廳。

正廳中的賓客看到兩人到來,也都急忙起身讓座,笑臉恭候。王舉人舔著臉小跑步跟了上來,先請兩位公子在正廳上首的兩把紅漆交椅上坐了,又呼喚下人敬過了茶水,才欠身陪笑,小心翼翼地道:

「不知兩位公子駕到,有失遠迎,望乞恕罪。這里正備有幾杯薄酒,難得兩位貴公子大駕光臨,實屬萬幸,還望兩位賞光才是。」說完,吩咐下面趕緊另擺杯盞,重新布酒。

柳寒江在右首坐下,冷冷地垂著眼簾,仿佛事不關己一般,只是用手指敲著桌面,沉默不語。

這下子可把想要大展身手的葒小俠急壞了,這件事情基本上都是柳大忽悠一手導演的,可是柳大忽悠來了會館之後,咋又突然不願意忽悠了呢?

還是謝子游知道柳寒江的心思,明白他是不想太出風頭。於是搖著折扇自己站起身來,桃花眼掃視了一下席上的佳餚,冷笑一聲道:「舉人老爺不用心了!近日白沙大旱,朝廷震驚,百姓絕糧,飢鴻遍野,我等哪里還有心思在此宴飲?今日我等前來,正有一事要和舉人老爺相商!」

謝大少的開場語一出,柳寒江身後的葒小俠眼中頓時光閃過,快手快腳地把袖子擼起,下擺往腰帶里一扎,立馬准備好了架勢。好家伙可算開戲了!

規矩

王舉人一開始見到柳寒江兩人帶兵前來,心里頭已經在納悶了,現在又聽到謝子游這樣的稱呼和口氣,心里頭更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不知道如何是好。但謝大少既然開口了,他王舉人又怎么敢不答話?只得硬著頭皮,裝著笑臉答道:

「兩位公子有何吩咐,但請講來,王某一定竭誠效力。」

謝子游邪邪一笑:「吆,王舉人能這么想當然最好不過。那我也就不矯情了,如今白沙大旱,民不聊生,經呈請督撫衙門批准,在該地開辦白沙鐵礦商會,以工代賑。現開工在即,數百工人嗷嗷待哺。我和柳公子聽說足下正有一宗糧谷運到金門,打算過些時日義賣,我和柳公子正是特來接洽,這批糧食我們就全部購買了,運回白沙,作賑災之用。此乃救人性命、造福桑梓之美事,想來舉人老爺也定會大力鼎成!」

葒小俠挺佩服地看著揮灑自如的謝大少,不愧是柳忽悠的朋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柳忽悠者果然也夠忽悠!人家王舉人哪里是要義賣,根本是想趁著災年糧價飛漲,好好賺它一筆!至於大力鼎成?人家心里頭罵娘都來不及呢,鼎成個屁!

王舉人聽了這話,才算完全明白了柳寒江兩人的來意。不過若是真的按照謝大少所說,將糧食賣給他們,頂多就是按照朝廷規定的賑災價格成交,那樣子可就真的成了義賣。哪里像他本來計劃的高價拋售?

本來能變成小山堆般雪花花銀子的糧食,被謝大少幾句話就得貶值成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這讓王舉人如何肯舍?

但是謝、柳兩人的身份擺在那,王舉人又不敢硬抗,只得厚著臉皮支吾道:「公子此事,實為義舉。不過,這大宗糧谷,乃眾姓公產,並非王某一人所有,王某個人,實難做主。」

謝子游霍然一拍桌子,怒笑道:「哦?你今日大擺宴席,無非就是要事先商議賣糧事宜。賣給別人,你王舉人就能做主;賣給本公子,你就不能做主了?!這是什么道理?好啊,既然你自稱不能做主,這里定然還有更大的股東,還望那位老爺趕快站起來,讓本公子見識見識,我就在這里當面問他一問,看他願不願意賣!」說罷,狂傲地拿眼睛掃視在座的十幾名鄉紳。

說得好,說得妙,說得呱呱叫!葒小俠對謝色狼刮目相看,這草包色狼說話可真有點水平,一番話說完,馬上讓王老狐狸再也無法把責任推到別人頭上,只能順著他謝大少的話題就事論事!

這次運糧到金門,本來就是王舉人為首一手策劃的,那些鄉紳土老,大都沒有見過什么世面,哪里見過這種場合!一個個早就嚇得面面相覷、不敢言語。

最後還是一個膽子稍大的鄉紳,硬著頭皮站起來答話道:「兩位公子容稟,這宗糧谷,王舉人是首戶,一切全由王舉人做主,小人們沒有什么意見。」

王舉人見眾股東膽小怕事,把事情全往他頭上一推了事,心里頭頓時異常惱火,但又不敢當著謝、柳兩人的面發作,也虧得王舉人多年歷練,早已練成狐狸,眼珠子一轉,又找了個借口:

「請兩位公子見諒,救災自然要緊,但買糧之事也得從長計議才好。就算我等願意賣這宗糧谷,可是那些船戶早已經接好了客貨,恐怕無法再接應運糧之事,有糧運不回去,也是枉然。依愚下之見,兩位公子還不如到白沙與川蜀的交界處就地辦賑,可能還方便得多。」

柳寒江自從進入會館以後就一言不發,聽到王舉人此語,終於神色冷淡地開口道:「運糧之事,倒不用舉人老爺來操心了,柳某早就接洽好了,不信,就請舉人老爺問問那邊的船戶代表吧!」說完,手指往廳外一指。

王舉人順著柳寒江的手勢看去,果然看到大廳外站著幾個船戶代表正滿臉火氣、怒目而視。聽到柳寒江的話,船戶中的那個壯年漢子立馬大聲說道:「柳公子辦的是救人的好事!大伙兒已經商議好了,都願意立刻送糧食回家鄉援救骨肉親人,寧肯晚上不睡覺,也決不耽誤半個時辰!」

高招啊!葒小俠狠狠地打了自己大腿一下子,我說昨兒柳忽悠專門去忽悠這些個船戶干什么,原來竟然有此妙用!

王舉人再也想不出辦法,理屈詞窮,不禁惱羞成怒,我王某人抗不過兩位官家貴公子,還抗不過你們這些個破落船戶?轉頭就對廳外那些船戶大聲呵斥道:「你等是什么人?誰要你們來的?竟然敢跑到這里來胡言亂語!來人啊,還不把他們亂棍打出去!」

葒小俠從小流落江湖,受過不少富人狗眼看人低的惡氣,對王舉人的呵斥分外反感,鼻子里發出一聲怪異的哼笑,從柳寒江身後探出腦袋,接話道:

「吆,好一個舉人老爺哪,功名不大,威風倒是不小!一個小小的松竹會館,又不是白虎節堂,憑什么人家不能來?今日兩位公子在這里,你還敢這樣作威作福、盛氣凌人,平日在鄉里之中,還不知道是怎樣凶惡橫行、魚肉鄉鄰!真正可惡!」

王舉人見話都說到這種地步,知道今日是不能善了,只得麻著膽子站起身來,大聲回道:「這宗糧谷,都是我等各家各戶的私產,並非偷盜搶劫得來,兩位公子就算要買糧,也只能好言商洽,像這樣以勢壓人是何道理,難道還想強迫我們民戶賣糧不成!」

柳寒江不以為然地一曬,從容道:「王四唐,你若要講理,我便同你講!如今白沙十數萬生靈,都在忍飢挨餓,奄奄待斃,一擔糧米能救活多少性命,你到底知道不知道!我看你枉讀聖賢之書,盡作虎狼之事,利用荒年,囤積糧谷,為富不仁,牟取暴利,比那偷盜搶劫,更歹毒十倍百倍!你還真以為你有理了不成?!」

謝子游哈哈大笑,高聲附和:「好!說得好!不過我謝某人沒柳公子的好脾氣,還同你在這里磨嘴皮子!既然你說要動真章,讓本公子強迫,那本公子就不推辭了!來人哪!這家伙,災年聚飲,囤積居奇,實乃吮吸民脂民膏的惡人,還不給我拿下!」

謝大少左手一揮,那些兵勇們呼啦啦一擁而上,就要動手。哪成想身邊一陣旋風吹過,一道鬼魅般的影子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繞著王四唐轉了一圈,只聽到飄飄忽忽的幾句話在空氣中散開:

「咱左手八卦、右手乾坤、雙腿連環……腦門來一下呀,腮幫來一捶啊,下巴來一腳啊,呀哈哈哈呀啊……」

亂七八糟的歪歌過後,葒小俠爽兮兮地露出了身影,拎著變成抹布的王四唐,麻利地捆成粽子樣,放到一眾兵勇面前晃了晃:「誰要?誰要?盡管可勁兒地打,有拳頭的捧個拳場,有腿腳的捧個腿場,有大刀片子的捧個刀場!自家弟兄,不用客氣!」

「惡……」一眾兵勇打眼一看,轉頭就嘔,靠!誰他媽的跟你自家兄弟!雖然王舉人本來就長得挺對不起爹娘的,但也不帶你這么使壞的,瞧瞧,這還是人嗎?整個一灘血泡的爛肉!

柳寒江身後,福伯看得眼珠子都掉了出來,忍不住湊到柳寒江耳朵邊,再次跟自家少爺進言:「少爺啊,您可真的真的不能再姑息景兒了,您瞧瞧他干的好事!人家當兵該干的事情,他倒是插什么手?而且咱們是來抓人的,又不是來打人的,這下子到了官府也不好說話了啊,有理也變成理屈了!而且這景兒越來越不像話了,好好一個舉人老爺,他都敢下這么重的手,若是哪天朝自己人也來那么兩下,那還了得……」

柳寒江摸了摸下巴:「知道了,福伯,我心里頭自然有數。」抬眼看到那名領頭的什長正滿臉黑線地盯著自己,於是趕緊輕描淡寫地解釋了句:「沒事兒、沒事兒,你們該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家景兒只是有點間歇性狂暴癲癇多動症!我這就去說他兩句!」

旁邊的謝大少手中扇子一歪,額頭汗滴劃下……間歇性狂暴癲癇多動症……你就掰吧!沒聽說過有這種症狀的!

柳寒江才不管謝大少怎么想,閑庭踱步般穿過一眾兵勇走到了葒小俠面前,眯眼道:「景兒啊,你這么做是不對的。」

葒小俠身體下意識地一顫,喃喃道:

「咱又犯錯了?」

「嗯!錯了!大錯特錯!」

「嗚,又錯了,原來咱又錯了!公子,您可千萬別罰小景,咱真的真的真的再也不惹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