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卑(1 / 2)

喬崎將傘放到一邊,眼眸銳利起來。

「你給我的各個指標我大概總結了一下,得出了三點結論。第一點,田芳酗酒,並且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患有婦科疾病;第二點,她的男朋友經常虐打她;第三,他不是犯人。」

席川抿唇,眼神變得亮起來。

「你的意思是,鄧哲不是犯人?」邢毅皺眉,「可是,在現場發現的凶器上面全是他的指紋;而且,根據鄰居的口供,當時他們家也沒任何陌生人進入。」

鄧哲是被害人的男友,兩人已經交往快四年。根據鄰居提供的線索,他有吸毒史,而且在一年前就已經神失常。這次凶殺案,他作為嫌疑犯,現在也不知所蹤。

眾人聚集過來。

這一幕,多長時間沒見到過了?自從喬崎走後,眾人再也沒有欣賞過這種現場直播。真是刺激又懷念。

這些掩藏在死亡下的罪惡,在她嘴里,總是能一層一層剝下來,最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然而……

「任何死亡都有原因,屍體能告訴你絕大部分東西。」還沒等喬崎開口,一邊噙著笑的席川快速走到中間來,他俯下身,閉眼輕嗅了一下她身上的味道,在眾人驚訝的眼光中繼續,「這場惡作劇,毫無章法,就像是一個故意取得注意力的孩子所為。當然,過猶不及,粗糙的作案手段讓他的目的毫無遮掩地暴露。」

他飛快走到屋中央,衣擺飛舞起來,得意又激昂,朝喬崎比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這間屋子很明顯住著兩個人,當然這是廢話。但是,我得說,除了被害者,另一個人卻不是鄧哲。」

眾人不由得一訝,這又是一出什么戲啊?

喬崎冷笑一聲,飛快接過他的話:「這是當然。」她走向那間卧室,余光卻一直不離旁邊的席川,「死者在被害後一個小時,屍體遭到挪動。那個時候大概是深夜一點左右,神失常的鄧哲會出於什么原因將屍體移到客廳來?當然神病人的行為不能妄加猜測,但是任何行為都是有根源的。」

說著,她指向那片床邊染上斑斑血跡的牆壁,「從血跡的噴射狀態來看,尖端指向右上方,距離床大概有八十厘米左右,凶手力道均勻、狠戾,應該是先一擊命中腹部。且行凶之前,由於死者反抗,凶手用類似於布條的東西將其頸部勒住,造成短暫暈厥。其後,可能由於一些爭執,他用刀刺中田萍腹部後,田萍掙扎逃跑,以致於地上的血滴呈橢圓形。」

邢毅打斷,看向她:「這些都已經鑒定出來了。那么,重點呢?」

席川驟然將目光投向喬崎,一雙墨黑的眼珠幽深如潭,幾近要將她給吸進去,那里包含的東西太多。喬崎一愣,下意識地捏緊衣角,她竟然……膽怯了。

是的,膽怯、自卑。那種遇到比自己強大的同類的自卑感油然而生,讓她心中燃起的火瞬間被澆滅。

邢毅眉頭一皺。

「邢副隊,辦案不能過於僵硬,經驗也只是占了百分八十的真相。而且犯人永遠都會有致命弱點,我想,剛才喬崎已經說出來了。」席川斂去剛才的張揚,變得平靜下來,仿佛剛才意氣風發搶人風頭的那人不是他自己。

接著又說:「如果凶手是鄧哲,他不會連警方的深度搜索都能躲過。當然,關於他神失常的言論是否正確,有待考證。」他走近喬崎,出人意料地彎下腰在她耳邊低語,用著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在害怕。」

他明顯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有種伸出手輕撫她白皙脖頸的沖動。而那邊的邢毅,臉色已經黯下來了。

張二進來,正好見到這一幕,便皺眉打量面前這個陰氣沉沉的男人。席川平日里神龍見首不見尾,這會兒怎么想著到案發現場來了?而且見周圍人一副驚訝的樣子,遂拉過一個鑒定科的人問清了來龍去脈。聽完後,張二倒是興味盎然,這席川,到底是個什么來頭?

「死者身上的傷口凌亂,形狀很不規則,按照我多年的解剖經驗來看,刀口程度較淺,且凶手的力道十分不均勻,這是凶手在刺殺死者的過程中,刻意而為之的現象。」席川稍稍遠離喬崎,理了理大衣的扣子,看向一屋子里早已不知道該作何反應的人,「接下來的事已經很明了。」說完,他走向門口,留給眾人一個倨傲的背影。

一、二、三……席川臉頰浮現出兩個若隱若現的酒窩。

「等等。」

果不其然,喬崎叫住了他。

她看向邢毅,「我還得去看看屍體才能做出判定。另外,讓人在周邊搜一下有沒有一個黑色箱子。我晚點會給你一個詳細的說法。」

「黑色箱子?」邢毅不解。

可還沒等到他來得及詳細問,喬崎就已經跟著席川走出了房間。

他臉色一沉,一股不好的預感從深處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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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川的車就停在不遠處的一個臨時停車場。

喬崎和他並肩走著,兩人一路上誰也沒說話。這會兒,陽光暖人,兩人穿過一處雜草叢生的廢棄花壇,聞著春雨過後的泥土清香,竟然生出了幾分涼意。這種涼意,從腳底一直升到頭頂,讓喬崎凍得和一根冰棍兒無異,每一個毛孔都在不自覺縮、擴張……最後,他的衣角無意間觸到她的手背,頓生一股詭譎感。

上了車,席川紳士地替她系好安全帶。期間,他身上淡淡的類似青草香氣的味道傳來,還混雜了一些消毒水和福爾馬林,形成一股獨特的氣息。她攢緊拳頭,綳直身體,額上止不住地發汗。

席川伸手撥了撥她的劉海,「你在怕什么呢?」

說完,他自顧自地輕笑了一聲,發動車子。

喬崎不語,直直地盯著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