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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以後你就好好侍候四皇子吧。過兩天,我再撥個宮女過去照顧。」

張平連聲應是,頭也不敢抬起。

看到紅袖送張平進來,皇甫桀只在書桌前微微抬了抬頭。

紅袖不以為意,皇甫桀對她的態度一向如此,害怕到不敢說話的地步。

張平一進屋,立刻以極為標准的姿勢跪趴在地,口呼:「奴婢張平,叩見四殿下。四殿下萬福安康。」

紅袖隨意囑咐幾句後離去。

張平仍舊跪在地上一動未動。

皇甫桀也沒有開口讓他起來,只是一筆一劃地臨他的帖。

屋子里很安靜,不知道什麽時候皇甫桀停下了筆,轉身面對跪伏在地上的張平,默默地看著。

張平還是未動。

皇甫桀終於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張平身邊。

張平的氣息很安寧。

皇甫桀蹲下身,撅起屁股低頭去看張平的臉。

張平維持著跪伏的姿勢,兩手心向上放在頭前,已經睡熟。

皇甫桀推了推他。

張平姿勢垮台,斜倒在地,兩腿蜷曲睡得人事不知。

小孩戳戳他的臉,見他不醒,乾脆擠到他懷里,頭依偎進他的胸膛,小手搭上他的腰,一只小短腿跨在張平臀部上,也閉上眼睛睡了。

還好張平半夜驚醒,否則就任這兩只在金秋十月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不病才怪。

張平醒來就注意到胸前火熱一團。小孩因為寒冷,恨不得把自己硬塞進張平身體里,扒著張平跟只猴子一樣。

張平抹抹臉,苦惱啊。

他本來是想逃出皇宮的,可是這個孩子讓他如何放得開?帶他一起走嗎?大概不等他們走出京城,官兵就已殺到方鼎村。

他年紀不大經驗也不足,但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他還是很清楚的。

張平捶捶腦袋繼續苦惱。他待這位皇子的方式對嗎?經過這三個月的「教育」,他已經不敢肯定。

現在想想,三個月前的他何其幼稚!

他以為自己能幫到皇甫桀,結果呢?他不過是一個最低賤、最卑微的無品太監罷了,他有什麽資格和一個皇子稱兄道弟?就算他不受寵,也不是他這種身分可以高攀的。更何提去幫助他、教導他?

也許他真的錯了。

張平忍不住感嘆,覺得自己要變得更成熟、更有擔當才行。

待身體恢復知覺,張平抱起小孩走到床前。

想要把小孩放到床上,但怎麽都沒辦法把小孩從他身上扒下來。

左手拿下來了,兩只腿一起勾到他身上。

去拿右手,左手又再次纏上來。

到後來,小孩可能知道有人想把他從張平身上弄下來,這下不管張平怎麽去掰他的手都沒用了,小孩越摟越緊,死活不肯松手。

張平哭笑不得。喂,小鬼,你這樣還讓不讓人睡?

「殿下,請您見諒,奴婢身上有傷,能不能請您下來?」張平恭敬地道,嗓音有點嘶啞。

小孩的手立刻松開。張平把小孩平放到床上。小孩手拉著他的衣襟不肯放。

「奴婢去把蠟燭點上。」

小孩松手,張平點上燭台。

「您餓不餓?奴婢去給您弄點吃的吧。」張平再次回到床前,垂頭等小孩指示。

小孩用很陰沉的眼光瞪著他。

「殿下,請問您對奴婢有何吩咐?」張平感受到對方目光,也不敢抬頭,小心翼翼地問。

「大哥。」

嗯?

「你是大哥,不是奴婢。」

張平低頭訕笑,「那都是奴婢以前胡說的,殿下莫要當真。」嘴里的燙傷還沒長好,張平說話有點含糊。

小孩骨碌一下轉了個身,後腦勺朝著張平不說話了。

張平站在床前等著,想自己要不要跪著等。想了想,他跪下了。

張平低著頭,再次想以後該何去何從。

他用自以為對小孩好的方式幫助這位四皇子、甚至教導他。

可事實告訴他以他的幼稚和淺薄,他根本沒有辦法去做小孩的導師。更別說保護他。

他才十五,沒有五十,沒有豐富的人生經驗和學識的他,要如何去抵抗對付那些欺負皇甫桀的人?而且他們還是這世上最有權力的人,對他更是有著生殺大權。

也許他就應該老老實實做一個侍奴,把小孩侍候好就行。

也許從現在開始他應該讓小孩認識到他身為皇子的特權,而這份特權除了他父皇,沒有人能夠剝奪。

他沒辦法把他教成天下第二,教成一個皇子總成吧?

而要教小孩成為一個真正的皇子,就必須讓小孩認識到,他是他的主人,而他只不過是他的奴仆。他可以對他任意責打怒罵,而不用有憐惜之情。

張平認為自己想到了點子上,隨即抬起頭想領責罰。

小孩的肩膀在微微抖動。

張平怔住。

細細的抽泣聲傳到耳中,壓抑著的悲傷。

他竟然沒有注意到他的四殿下在哭。

「我知道我沒有用……

「我不曉得……該怎麽保護你……

「我努力了,可是……我娘還是連正眼看我一眼都不願。

「我是皇子又有什麽用……還不如不受寵的嬪妃下的一個宮女。

「他們都討厭我,嫌棄我,甚至痛恨我,如今連你也不要我了……」

「奴婢沒有不要你!」張平聽到此處,終於忍不住開口。

「我不要奴婢我要大哥!」小孩的哭聲變大,變得不再掩飾。哇哇哭泣著,哭得小身子縮成一團。

「我要大哥我要大哥,你還我大哥……嗚嗚!」

張平忍耐著。

小孩似乎想把他至今受到的委屈全部哭出來一樣,哭得聲嘶力竭。

漸漸,小孩的哭泣聲由大變小,變得抽抽噎噎。

哭著哭著,小孩突然滾到牆邊拿頭去撞牆。

「咚咚!」

「我大哥沒有了……我大哥也嫌我丑不要我了……」

張平忍不下去了,大罵自己一聲,一把攬過小孩,緊緊抱進懷中。

「誰說我不要你了!我跟你開玩笑嚇嚇你不行啊!誰叫你那天砸我腦袋砸得差點給我開瓢。你說你哪來的狠勁,平時也不見你……」張平強自把心中叫囂著的「不可」壓入心底。

「嗚嗚!大哥大哥!張平張平!」小孩手腳並用死摟著他,哭乾的眼睛哭不出來就乾嚎。

「好了好了,深更半夜小心給人聽見。乖,別哭了。」十五歲的張平又是心疼又覺得暖心,抱著小小的四皇子輕聲哄慰。

「噓,不哭了,乖。」

小孩漸漸停了哭嚎,趴在他懷里一抽一抽地打著淚嗝。

張平輕拍著他,嘗到嘴里一絲甜腥。

小孩正好轉過頭,看他疼得齜牙咧嘴。

「……怎麽了?」

「嘴里肉爛了,疼死我。」張平真疼,捂著嘴巴等待疼痛過去。

「我看看。」小孩扒他的手。

張平也沒特意遮掩,任小孩扒開他的手又扒開他的嘴。

「嘶!輕、輕點。」

小孩偏開頭,讓燭光能照得清楚一點。

「你的嗓子怎麽了?為什麽聲音這麽嘶啞?你說身上傷沒好,還有什麽傷?」小孩用勁抿著嘴,強忍著不哭。

「沒什麽,都好了。我還因禍得福,讓內功又進了一層。哈哈!至於聲音……可能傷到喉嚨了。」

張平不想讓小孩擔心,故作輕松地說。心里則在大罵那些內宮司的太監,奶奶的,全是些心理扭曲又變態的畜牲!他爹娘說得沒錯,這皇宮就是個吃人的魔窟。

小孩垂下頭,小拳頭握得緊緊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抖。怎麽可能沒事?他都看到了!

「真的。我真的沒事。」

小孩一把抱緊他。

「我會變強的。你等我幫你報仇。」小孩重重地道,同時在心中發下毒誓。

張平樂了,不管將來如何,小孩有這個心總是好的。

「好!你加油變強,為我也為你自己,咱們不能總讓人踩在鞋子底下對不對?最好你能強到變成皇帝,到時候我們就誰也不怕啦。想不被人欺負,就得做天下第一人!」張平開始異想天開。

「你看你父皇多威風,他想讓誰生、就讓誰生;想讓誰死,就讓誰死;這宮里包括皇後、嬪妃還有皇子在內,誰受寵誰不受寵,誰日子能過得好還不都在他一念之間。

「如果你真成了皇帝,別說報仇,就是丑的也可以說成美的。到時天下間沒有一人敢說你丑,而且他們還會說你乃真龍下凡,故才天生異貌。哈哈!」

張平越說越覺得感覺對,「我知道了,當初我幫你設定的目標根本就是錯誤的。我不應該打算把你培養成天下第二的武林高手,我應該把你培養成武功天下第二的下一代皇帝才對!」

小孩聽完,認真地問他:「皇帝比將軍更加強大?」

「那是當然。」張平毫不猶豫地回答:「將軍雖然也了不起,但皇帝想殺他,喀嚓就殺了。」

小孩點點頭,「好,那我將來就做皇帝。」

「好,好,有魄力!不愧是我看中的。不過你可別跟別人說,否則皇帝還沒做成,我們就先被人喀嚓掉了。呵……嘶!」

張平樹立起新的人生目標,頓時覺得豪情滿懷,加之小孩的豪言壯語讓他心情愉快,忍不住就張開嘴大笑,結果嘴巴還沒咧開,就疼得捂住嘴巴抱著小孩在床上打滾,剛才話說太多。

起風了,槐樹葉子已經全部落完,天,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雪。

張平因為養傷錯過了在皇宮內的第一個新年。新的一年到來,皇甫桀的地位總算有所提高。

會有如此變化的最大原因就在於當聖曾在藏書樓對皇子們說了一句要兄弟相親的話。而年宴上,勝帝又把這話提了一次。這次乃是當著所有出席的妃嬪、皇子和公主們的面。

雖然這次年宴賢妃和四皇子一樣沒有得到邀請,但皇子們對皇甫桀的態度卻由明轉暗,至少表面上皇甫桀沒有再受到明顯的欺辱。

「喲,這不就是大難不死的張公公嗎?聽說你得罪大皇子殿下,被打成了呆子,是不是真的呀?」

張平埋著頭,提著皇甫桀的書袋走在後面。

皇甫桀回頭看了看。

嘲笑張平的宮女似乎完全沒有把他這個皇子放在眼中,看到他也只不過對他略微福了福,就開始戲弄他身後的張平。

看皇甫桀已經走到院門口,似乎並不想管張平怎樣,立時,其他宮奴也圍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