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凈搖搖頭,道:「原本諸位皇子都沒有把四殿下當作對手,現在諸位皇子還小,彼此間的對抗也不激烈,不過各方有勢力的母家在暗中爭斗。如果四殿下一改懦弱面目,豈不讓人警惕?」
「依父親大人之見?」
「慢慢來。」
「慢慢來?要怎麽慢?要怎麽來?」賢妃口氣有點急切,也難怪她急切,她等了多少年、壓抑了多少年?
「我會遣人進宮負責教導他。他現在身邊有幾人侍候?」
賢妃頓了頓,答道:「就一人。」
「就一人?」言凈驚訝,不過片刻後他就恢復自然,「可信得過?」
「這……」
見賢妃答不出來,旁邊侍候的紅袖輕聲回答道:「能信得過。那孩子名叫張平,進宮有一年了,來了後就被奴婢安排去侍候殿下。後來他因得罪大殿下,被送到內侍監處置,回來後人就變得有點木愣,但侍候殿下日常無妨。」
「嗯。既然你說信得過,那就應該沒問題。但仍要小心為上,你最好想法查探一下他的出身,老夫再讓人去驗證一番。」
「是,奴婢知道了。」
「他身邊侍候的人少,想要安排人手進去倒也容易。不過問題是要怎麽把人送進宮來,還不讓人起疑。」言凈掠掠胡子,陷入沉思。
「父親,這些事您回去後慢慢想。您能不能告訴女兒,您除了安排人教導他外,其他打算如何?」
「娘娘,這事萬萬急不得。尤其是平時言行更要謹慎。等四殿下熬到十五歲時出宮,那時……」
「那時再安排就已經遲了!」賢妃生氣,覺得她父親沒有想要全心全意幫她。「父親,您覺得您想要保持中立,可能嗎?如果您沒有一個女兒在宮中做一品妃子,如果您女兒沒有給您生一個外孫,也許還有這個可能。可是……」
「娘娘,不用您多說。老臣心中也明白其中厲害。」
「父親,女兒不是要責怪您,您莫生氣。」
言凈搖搖頭,對自己這個寶貝女兒的脾氣非常了解。
「我沒說不幫他,但幫他成為一個中立的皇子,和幫他……那是完全兩回事!何況九年來我們沒做任何准備,現在開始已經有點遲了。且不說將來能否成功,您覺得以殿下的貌相,陛下能把對他的印象改觀嗎?您有沒有想過,在沒有陛下的支援下,我們想要成事有多困難?且要付出多大代價?」
賢妃無言。
「所以現在首要做的就是培養他,其他的暫且莫談。唯有等待時機。」
「我要等多久?」賢妃笑容有點凄厲。
「您要有耐心,繼續韜光養晦,也要命殿下凡事中庸,莫要與諸位皇子正面對上。」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紅袖接口道。
「對。如果殿下懂得斂其鋒芒,諸位皇子看在老夫分上,也不會輕易動他。待熬到出宮,爭取外放封王,到時自保總不成問題。」
「那我呢?我就要在這里爛下去?等別人的兒子成為天下之主,等別的女人成為皇太後,而我卻依然要向那些女人俯首稱臣?」
「鳳芝,」言大將軍嘆息,「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父親!」賢妃淚流滿面。
皇甫桀等了半天沒有等到他娘傳他進去。
一直到用中膳的時間,才看到紅袖走出。
皇甫桀拜見了他的外公,這還是他第一次正式拜見,難有點緊張。
言凈也第一次仔仔細細把他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膳中,沒有人多言。
膳後,言凈告辭。
皇甫桀眼巴巴地望向他。
言凈臨走之前只跟他說了一句話:以弱搏強,好自為之。
皇甫桀回去後問張平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張平隨口答:就是叫你繼續裝呆子。
皇甫桀沉思。
張平拍拍他的小腦袋,笑道:「別想那麽多,保命第一。其他事情你娘、你外公自會替你安排。要不要玩彈弓?」說著就從懷里掏出一把彈弓對他晃了晃。
「要!」小孩立刻撲了上去,搶到手後翻來覆去看了看,無師自通,夾了一枝筷子當箭射。
「咚!」筷子射到窗棱上。
張平很驚奇,「你小子說不定是挽弓的天才!」竟然能用彈弓把筷子射出去,雖然不遠,但也沒一松手就落地。
小孩聽到誇獎,開心得又射一筷。
可惜這次直接掉地上了。
張平撿回兩枝筷子安慰他:人有失手,馬有失蹄,純屬正常。
小孩不服,跟彈弓拼上。
張平笑得露出白牙,這才像個正常的小孩子嘛。向大人撒撒嬌,搞一些無傷大雅的小破壞,為一些玩具著迷,偶爾發出一些異想天開的豪言壯語,這才是孩子應有的人生。至少他們家小孩都是這麽長大的。
張平此時完全沒把小孩當時在他懷中所說的誓言當真,他只求皇甫桀將來能出宮做個普通王爺,順便賞他個王府總管干干就行。不過最終目標仍舊不變,標准定得高一點,干活的動力也大嘛。
而小孩卻牢牢記住了張平的話:想不被人欺負,就做天下第一人!但在這之前,他需要先學會怎麽裝呆子,同時想法保住自己一條小命,當然還有張平的。
而很快皇甫桀就體驗到裝呆的重要性。
這天,在太學院授課時喚作周禮的先生提了一個奇怪的問題,問「米從何處來」。
皇甫桀覺得自己答得挺好,但先生並沒有贊揚他,卻贊揚了大皇子和二皇子。皇甫桀沒有覺得委屈,因為他已經習慣先生對他如此。他甚至有點後悔不應該把他心中所想說出。
果然中膳休息時大皇子特地繞到他面前。
「四弟今日真知灼見,皇兄佩服。聽說你前日在父皇回宮之路上跪求父皇,請他讓楊都尉教導你武藝,可是真的?」
是真的,用張平的話來講:這叫掩人耳目。而楊都尉恰恰與五皇子有點關系。
誰都知道在幾個皇子中,除了丑皇子皇甫桀以外,最沒有可能得到帝位的就是這位五殿下。一個因為她母親原本宮女出身,生育皇子後才升做昭容。二也因為這位娘娘家中背景簡單,只有一位兄長在宮中擔任禁衛軍首領驍騎都尉一職。
「大皇兄,太醫說我身體弱,如有可能希望能讓我習武強身,娘便讓我去求皇上,說求來就是愚弟的福氣,求不來也是愚弟命該如此……」皇甫桀低著頭聲音越說越小,這個答案是早就准備好的,皇甫桀倒不擔心會說錯。
「我舅舅才不會同意!」五皇子霸道地道。
皇甫桀抬頭望向五皇子皇甫琉,結結巴巴地道:「五弟,愚、愚兄想跟你一起習武。」
「你以為跟我一起習武就不會挨揍了是不是?」比皇甫桀小一歲的皇甫琉揮舞著小拳頭威脅道。
皇甫桀縮了縮脖子。
「父皇同意了沒有?」皇甫琿看向皇甫桀的眼中有不屑,也有一絲擔憂。
「父皇說他會考慮,還讓我多多向大皇兄學習。」
「嗯。父皇這麽說可是為你好。」皇甫琿眼中閃過喜色,比起老二,父皇還是偏向他的。
「愚弟知道。」
「喂,丑八怪,如果你答應以後讓我打不還手,我就去求父皇還有舅舅,讓你和我一起學武。」皇甫琉一會兒過後又突然改口。
皇甫琿向他看了看,猜他可能是小孩心性,想找個打不還手的玩具。不過仍舊是不放心,暗中對皇甫琉身邊一名侍奴使了個眼色。
「啊?哦,好、好。」明眼人都能看出皇甫桀並不情願。
皇甫琿看學武並不是皇甫桀自己所願,不由更是放心。
張平提著食盒走進課堂。看幾個皇子圍著皇甫桀問話,也不敢驚動,老老實實站在一角等候。
「四弟,今天課上你那番話讓愚兄茅塞頓開。不知是哪位賢師在教導你啊?可否幫二哥引薦引薦。」老二皇甫瑾也踱了過來,笑咪咪地問道。
皇甫桀有點慌亂,如果說老大是豺狼,老二就是會咬人的狐狸,對這兩個兄長,他一向又恨又怕,最恨老大,最怕老二。
「不、不是賢師。是是是……」不用怕,張平說了不用怕他們。
「是誰啊?本殿也感興趣得很。」皇甫琿也逼問道。
張平站在後面為他著急,可他卻什麽都不能做。
「是……前天我在路邊等待父皇時,聽他和一位大臣說話時提到的,那位大臣好像提到什麽災情……」皇甫桀似自知失言,兩手一下捂住嘴巴,「我、我不是有意要偷聽父皇的話,我只是無意間聽到了,我、我……」
「原來是父皇。父皇英明。」二皇子比大皇子搶先一步,對東方抱拳,微微一笑。
大皇子冷哼一聲,「父皇是誰?他說的話那還有錯的!」
皇甫琿氣自己比皇甫瑾慢了一步,正好看到張平躲在角落不敢過來,當時就罵道:
「你這個蠢東西!什麽時候了還不把中膳擺上!想讓你家殿下餓肚子嗎!」
「是、是。」張平被呵斥,連忙上前,結果走得太快一下撞到桌角,疼得他慘哼一聲,捂著胯骨向皇甫桀走去。
「蠢東西,一點用都沒有!」
「是,是。」張平躬著腰,一臉惶恐。
其他侍從在聽到大皇子呵斥張平後,也趕緊上膳的上膳、備水的備水。
皇甫桀低著頭,眼底閃過一絲怨毒的光芒。
第九章
在賢妃有意無意地推動下||她親自去拜訪了五皇子的母親楊昭容,兩個女人之間不知達成了什麽協定。
而勝帝也許心中確實感到對皇甫桀有所虧欠,總之,皇甫桀終於得償所願,開始與五皇子一起跟隨楊都尉習武健身。
半個月後,四皇子皇甫桀的小院子里終於迎來新的侍仆。
兩名宮女,外加兩名垂暮老仆。
這樣的變動在皇宮內非常普通,普通到根本沒有人留意的地步。
兩名垂暮老仆據說在浣衣司做了半輩子,之前好像一直侍候一位打入冷宮的妃子。正好賢妃想找兩個深知宮中規矩的穩重老奴侍候四皇子,內宮司的人便把這兩人推薦給了賢妃。
兩名宮女則是五天前選秀選進宮來的,恰逢瑞華宮兩名宮女冬梅和羅蘭分別因意外和偷盜喪命,而這兩名新來的宮女因為得罪教習嬤嬤,自然就被扔進了需要補充宮女的瑞華宮。
賢妃命這四名侍奴去侍候四皇子時也顯得很隨意,看了看,便讓紅袖把人帶到了皇甫桀的院落。
一進小院,紅袖的表情便改變了,對兩名老奴深深福了一福。
「紅袖見過兩位大師父。」
老太監與老宮女微微還了一禮,老太監沒說話,老宮女倒微笑了一下,「紅袖姑娘太客氣了,您是娘娘身邊正五品女官,老身應該先向您拜見才對。而且為防萬一,從此後紅袖姑娘叫老奴二人,趙公公,楊嬤嬤就好。」
「晚輩不敢。」紅袖再次福了一福,臉上表情恭敬,心中倒還真的有點不以為然。以前在將軍府,她得尊稱他們一聲大師父二師父,但進宮後,他們同樣都為將軍效勞,論身分她還比他們高出一階。她行禮也不過為彼此臉上好看而已。
老太監和老宮女什麽人?小小紅袖再厲害,也不過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宮女,她臉上表情掩藏得再好,又怎能瞞過這兩老江湖的眼睛。
不過兩老都沒有說破,和賣身給言家做奴的紅袖不同,他們曾受過言凈恩惠、又被言凈懇請,才進入言府保護言凈、同時也順便做做言府家將的教習。如今為還這份恩情,他們接受了言凈懇求,冒名頂替進宮來扶持他的外孫四皇子皇甫桀,時限五年。
如果皇甫桀孺子可教,他們自然傾心相授;如果皇甫桀爛泥扶不上牆,他們則負責保護皇甫桀安全,在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