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龍抬頭(1 / 2)

刀籠 蟲夢 3070 字 2020-06-02

甲見戌,乙見亥,丙見丑,丁見寅,戊見丑,己見寅,庚見辰,辛見巳。壬見未,癸見申。

二人相遇,不似龍虎斗,恰如雄克奸。

「你說,你配嗎?」

腳踏大地,戍土鑄身,趙神通拖刀向前,每走一步,身形都大上一倍,天上雷雲、山上狂風、地上熾火都似在為其助力。

何謂國印貴人命,天干帶地支,四柱帶國印,天命公道,氣質軒昂,凡有所行,必有所得,有吉星相助,逢沖破克害,不僅可以有掌印之能,亦為官掌實權。

趙神通本就生得一副好皮相,眉目風流,翩翩年少,又長出一副金骨金甲,水火交融,文武相間,柔美之中多了一道天生地養的傲骨陽剛,哪怕如今獰聲凶惡,都像是清官除奸、豪俠誅惡、少年武將保家衛國,話語間天地間滾滾正氣籠罩,亮如白晝,一片光明。

戚籠身在其中,頓時有種天地不容、自慚形愧之感,不過影子猛然大漲,黑如墨的陰影化作一條無頭龍屍,山岳為骨、溝壑似瘦脊,龍爪死死扒地,四周山體表面震盪四起,裂紋從生,山石摩擦滑落似震天怒吼。

打破鬼門關,日輪正當午。一箭中紅心,大地無寸土。

龍脈復活,恰是要開那天、剖那地,將天地萬物生機化為己有,天地不容?正是要反那天地!

雷電轟鳴,烏雲與雷雲之間,一道巨大黑影時隱時現,形如細犬,雷電打的越頻繁,這黑暗就越重,犬形態就越發清晰。

鍾吾古地本就是天妖地魈、山精石怪、五行妖祟叢生的凶惡之地,六月飛雪、天降血雨、大白日頭見活鬼,這類任何地方都難得一見的怪事,在這里卻是尋常的很,甚至有些神神叨叨的老巫頭說這本就應該,畢竟這在上古就是天譴之地。

但饒是如此,這般凶惡、這般龐大的天地異象,地氣暴虐到讓建築塌陷、大地顫抖,天雷地吼震死不知多少野獸家畜的恐怖異象,依舊震驚了所有人。

要知道,以往的種種詭異雖然駭人,但極少影響到普通人的生活,不然兵荒馬亂嫌不夠,再加上個天災人禍,鍾吾古地的人怕是早就死絕了。

……

黑山城前,三百熊羆子兵人人握緊重兵器,雷電轟鳴間,強壯的身子巍然不動,只是偶爾安撫一下受驚的戰馬,值得一提的是,在最中間一匹體型高大、赤紅色,馬籠頭和馬鞍都是純鋼鎖鏈的妖獸蛟馬氣場震懾下,幾乎沒有戰馬驚營而跑。

反倒是馬隊最後面,十幾個風水道人面色蒼白,為首的一位中年道人雙眼緊閉,喃喃自語,「天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復。天人合發,九龍劫啟;萬里山河逢新主,山海反轉乾坤造,大劫,大劫啊!」

而作為邊軍大將的薛保侯卻站在黑山城門前,面無表情,玄鋼新甲的護指鐵甲套緩緩摩擦,眼中煞氣涌動。

『百年有王者動,九龍劫後聖人出,舊皇族為了復國炮制出的謠言,竟會有人當真?』

雷電轟鳴間,黑山城的城門緩緩打開,滿城權貴分列而立,畏天威,更畏人禍。

兵過如梳,匪過如篦,邊鎮三征,寸草不生!

站在薛保侯對面的不是黑山城主,而是一位頭戴鐵冠、身穿黑袍、面色木訥古板的中年人。

這一位,便是在黑山城中權勢滔天,在山南道同樣大名鼎鼎的伏龍總管李伏威。

雷光劃過黑暗,過江龍與地頭蛇的目光撞在一起,涌出了在黑暗中都能熊熊燃燒的東西。

……

戚籠的大環刀劃過一道斜劈的路線,六步大架,每一步一震腳,一座座山岩被震的碎成大小石塊飛濺,刀勢更爆裂,每一刀都能斬出音爆聲。

兩人所過之處,地氣鼓脹如胞,大半個山頭表面都打的裂紋密布,天勢,地威,人做刀。

戚籠率先開口,聲音依舊帶著一絲非人的冷酷與威嚴:「交還吾身,保你全屍。」

趙神通沉了沉眼皮,刀身舞成一團銀光,守大於攻:「正要食你肉,飲你血,腌臢妖貨,不上台面,裝甚人樣。」

戚籠暴怒,眼中金光大盛,瞳中目光反倒更顯深沉與純粹,人龍合一,刀刀作門,門中具是龍脈的暴虐殺意,宛如大江狂潮,一浪超過一浪,化作擬成形的黑色龍首,撞在對方的白虎大刀上。

「若非龍脈,你連站在我面前的資格都沒有。」

趙神通猛然大開門戶,任由刀身砍在自己脖子上,火花四濺,一把按住刀身,同時小臂作勁,白虎大刀同樣斬出音爆聲,斬人之際刀身一抖,刀刃搓開戚籠肩上的血色龍鱗,抹掉了一大片血肉。

戚籠眼角一抽,刀柄回抽,右腿後撤作弓,皮膚表面筋紋鼓起,菩薩似慈悲、非慈悲,刀口做槍口,一縷寒星化凈土、身前三尺盡佛光,一時間滿空槍影金光大作,仿佛菩薩千手執槍。

龍脈附體,精氣神無限提高,這一刀槍竟有了周子通九分火候。

趙神通大笑,在無數道氣機爆發中,身子像陀螺般倒轉,在幾乎避無可避間,閃過所有的刀影,同時筋作弦來刀作弓,極退之間弓影一閃,無聲無息間,戚籠胸口又綻出一道從肩到肋的血花,血水激射。

「你的刀術還算不錯,不過可以更好。」

趙神通看向自己刀道的領路人,做出居高臨下的指點。

刀槍劍中,刀術最易,會殺人就算會刀術,能把周身勁力打入刀術就可小成,演化出刀意入大成境,煉出刀罡刀芒者,便能稱的上一代刀術大師。

入門好走,後路無門,刀術想要高深莫測,不比任何兵器要容易半分,畢竟刀是凶的。

戚籠四歲開始摸刀,從老馬匪手中接過手藝,二十年來,刀山火海、生死險境不知滾過多少遭,刀術方小成,三年蹉跎,身如死灰心不喪,周子通一槍凈土佛無量,閻意入刀,半步入大成,只剩下摸索出一套配套刀術,便能徹底踏入大成境。

這般進境,已算是鍾吾古地一流的刀客,千中無一。

趙神通手持白虎大刀,一百息前不通刀術。

四十息前,龍馬二勁入刀,刀術小成。

三十息前,領悟白虎殺刀意。

二十息前,演化十六式無名刀式,刀術大成。

十息前,筋骨合鳴,震空出刀芒,傷戚籠,證刀行大師。

如果說戚籠晚年收了這么一個徒弟,死而無憾;但對方是仇人,學自己的刀法,超越自己的武道,最後再斬殺自己,他死不瞑目。

趙神通的白虎大刀是先天庚金所化,比起大環刀來還要厚實,但落在他手上,卻柔順入水。

庚金帶煞,剛健為最,但金水相生,方是五行正道。

趙神通手中刀緩緩劈落,刀身一碧如洗,落在戚籠眼中,便好似心神被吸入湖中,湖光山色易沉骨。

冰冷徹骨。

茫茫白霧蒸騰起,再消散。

鮮血從臉上、手臂上、胸前、不要錢的灑落,血腥氣比以往還要臭。

戚籠背後,一條無比粗大的無頭龍屍幻影劇烈擺動,突兀一僵,炸成漫天血霧,再凝結,龍身上下滿是刀痕。

「這一招叫金沉於水。」趙神通搭拉著眼皮,沉聲道。

金寒水冷,子旺母衰。

刀粹人心,煉人意志,刀術大師能把刀意煉到浮沉之間,恰似人心。

只漲本領,不漲腦子,不叫天才,而是懷璧其罪。

真正的天才,漲刀術,也漲腦子,能把一身的傲氣殺氣煉的干凈,只剩凶心似道心。

沒煉成刀術前的趙神通,視戚籠為螻蟻。

煉成刀術後的趙神通,視戚籠為對手。

後者比前者要強十倍,後者比前者,更要小心十倍。

趙神通再次拔刀,刀鋒似夕陽。

……

「庚金頑鈍性偏剛,火制功成怕水鄉;夏產東南過煆煉,秋生西北亦光芒。水深反是他相克,木旺能令我自傷;戊己干支重遇土,不逢沖破即埋藏,怎會是我消敵漲之勢!」

虞道人手中羅盤中指針急速倒轉,抬頭,雷電的頻率較之剛才弱了三四倍,但是天狗的巨大黑影卻更加凶盛,倒映在滾滾烏雲之上。

按天象來說,明明天狗食日正全盛才對。

「到底哪里不對,哪里不對?」

虞道人急的團團亂轉,天象與卦象截然相反,他點穴分金這么多年還是頭一次見。

又是一聲雷天大震,忽然,虞道人身子一僵,只見地上的巨大天狗黑影在雷光閃耀中,忽然長出了無數毛發,細看之,狗作狼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