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救人為害(1 / 2)

刀籠 蟲夢 1534 字 2020-06-02

三月十七日,大雪終消,取而代之的是雪前暖雪後寒中的大寒,強風吸收了冰雪天的冷氣濕氣,打在人身上像是針刺;城內果蔬價格漲了三倍,種不出來是一回事,運不進來又是另一回事。

但這跟李府無關,莫說菜蔬漲了三倍,便是漲上十倍,整個黑山城中只要有一口吃的,那李總管就不會餓著;據說白夫人今夜興致大發,要去白江賞江水,老管家趙黑做陪。

這府上高手雖多,但真正讓戚籠忌憚的獨獨就這一位,他懷疑這位三十年前成名的白家短打天王其實是煉體大成,若真如他猜測,哪怕這老貨七八十,看上去雪鬢霜鬟,老態龍鍾,似乎距離掛掉只剩一口氣,但一旦爆發,說不定能爆出巔峰時期的戰力。

五年前,七十二大寇還未成立的那段時間,戚籠的赤身黨已經是極強盛的大流寇了,某人一聲哨響,能召出兩三千精銳馬賊,比山南道大多數公城的騎兵都要多,寇掠山南道,無人攖其鋒芒,而正志得意滿之際,卻是受到過一次致命打擊,差點就沒緩過來。

那是一次尋常的『打獵』,目標是一位兵閥的繼承人,那少將軍手腕不行,他老子打下的基業被他經營的只剩幾座鄔堡,兵不過百,將不過三,這位小侯爺還偏生好個奢華、愛個打獵,情報准確,時間地點無差錯,這次埋伏本該是手到擒來的。

然而他老子意外生亡,麾下頭號大將卻是忠心耿耿,而這位老將是個武學奇才,人體十二條大筋,他煉化了八條,一人一槍,差一點點就帶人殺出重圍,若非有個廢物拖累,真就成功了。

那一戰中,戚籠第一次見到這種人體潛能開發到高深層次的恐怖,煉氣養血、煉血養髓、毛孔化無,陽關緊鎖,身體各處筋脈具能隨時鼓起,頂槍擋劍,閉目捉暗器。

那老軍將臨死前的爆發太恐怖了,近百位精銳馬匪被對方砍瓜切菜一樣斬死,其中十幾位更是戚籠的鐵桿心腹,為了抵擋對方血戰無敵的槍勢,戚籠親自下場,使刀去擋對方槍鋒,結果肚皮差點被剖開,隱約能看到腸子晃來盪去。

那老軍將只是煉化八條筋,而煉體大成,需要十二條筋。

雖然戚籠身體經過龍脈改造,筋骨闊寬,精氣充足的更像是大江大海;雖然拳術樁功未到大成之境,無法上下六合,單論體魄,已經無限接近於煉體大成,若是斗起來,一人能斗兩個過去的自己,跟當年的老軍將未必不能一戰。

但對上這老管家,戚籠卻沒有必勝的把握。

薛保侯、李伏威、趙老管家,是城內少數幾位他無法看透的人物。

二十三四歲的年紀,戚籠廢武三年,這三年在武行中被稱作金三年,是武人功夫暴漲的三年,不過否極泰來,奪了別人機緣,體魄不僅趕上來並且超越尋常進度,但拳腳功夫就有些不及了。

「三年飲冰,難涼熱血。百載暗室,一燈即明。」

戚籠咀嚼著不知從哪里聽來的英雄話,從屋檐上翻入鐵門內部,目光在黑暗中亮如明星,與監獄牆壁的一只怪獸正好眼對著眼,那掛在牆壁上,一根八字結打法的紅繩立刻燒出了青煙,一聲震耳狂吼,刮人皮肉的黑風之中,一只黑鱗怪獸便從中落下,地面一震,灰塵復化作黑煙。

眼前怪獸有戚籠一倍高,鱗甲極厚,像是包了一層鋼鐵,頭上長了一只螺紋紅角,居高臨下,眼框寬大,火睛洶洶,讓人不敢直視;乍一望上去,像是黑化的麒麟,又如同畸變的天狗。

「獄獸,獬豸。」

以前賊盜和麻匪行業的祖師爺都是盜拓,也就是傳說中『從卒九千人,橫行天下,侵暴諸侯。穴室樞戶,驅人牛馬,取人婦女。貪得忘親,不顧父母兄弟,不祭先祖。所過之邑,大國守城,小國入保,萬民苦之』的頂級大盜。

後來不知從哪一代開始,老麻匪覺的這『祖師爺』不吉利,名頭也不好,便改信了『凶財神』,寓意取不義之財,殺不義之人。

但『盜拓』也好,『凶財神』也罷,其克星正是眼前法獸,辨曲直,分善惡,治罪下獄,矯枉公正。

小小的獄道之中,一下填滿了『人』,有肚皮被劃開的,有脖子上挨了一刀的,有腦殼被劈成兩半,大多一刀致命,少數凄慘。

而這些死人的目光,整齊劃一的,全部盯向了戚籠,讓戚籠感覺被無數沾著冷水的繩子捆住。

這些都是他殺的人,冤有仇、債有主,無數條手臂扒來,討債的來了!

戚籠被捆的眼神又冷又凶,但磨盡了凶戾之後,卻只剩下一種難以言喻的溫和。

「我從不為自己的罪行辯解,也不憚於落入千刀萬剮的下場中,更不會把我之惡事歸咎於世道不公、人命如草芥,眾人如此,我亦如此。」

「只是,法獸你辨是非曲直,賞罰分明,若我為惡,惡我之人何不遭報應,世道若至公,為何到最後,是要我提手中刀,報胸中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