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楚將離都以為阮執平安無事,放心地困守遠鄉。
然而囑咐他不要回來的那個人,十幾年前就死了。
死得悄無聲息,無人知曉。
「他說過,萬一有人找到了我,特別是一個叫『離哥兒』的人,就交給他一封信。」送他出去時,中年人道,將一張陳年紙已經變得很脆的信交到他手上。
信封上寫著吾友親啟。
楚更樓捏著,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有打開。
他沒有立場代養父看摯友的絕筆信,捏著那張薄薄的紙恍恍惚惚地往回走,一路上想著怎么跟楚將離說這件事。
然後,在下榻的客棧房內,看到了背光立在床邊的黎若。
屋里很安靜,妖半背對著他,側臉籠在暈開的陽光里,輪廓虛化,宛若一道幻影。
楚更樓一怔:「你怎么出來了,父親隨時會醒過來。」
黎若轉過身,淡漠地看了他一眼,眸光一轉,不聲不響又挪回了楚將離身上。
妖沒說一句話,但少年驀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一個箭步竄到床前,還沒俯身,便木立當場。
他終於明白了為什么會覺得屋里太安靜了。
妖不用呼吸,所以從始至終,只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寂寥地回盪。
「為什么?」很久很久之後,楚更樓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走之前,他還醒過一次,神還很好。」
黎若毫無溫度的聲音,幽幽如湖水盪開:「他心願已了,再無牽掛,強撐的一口氣散了,自然便是油盡燈枯,回天乏術。」
「這樣的結局,在來到鳶城之前,你不就應該清楚嗎。」
「你知道?!」楚更樓愕然,「你知道他了結心願後,就可以放心地離開?!」
「那你為什么帶他騰雲萬里,半日內回到鳶城?」
黎若眨了眨眼,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我答應過他,所有他做不到的事,都由我來替他完成。」
「不見如是,送別如是。」
他薄荷綠的眼眸瞥向楚更樓:「如果不是你,我一直都不知道,這么些年,他還是放不下鳶城。」
楚更樓還想再說什么,妖已經身形霧消,復又變回潔白無瑕的海螺,系在楚將離腰間。
少年杵在原地好一會兒,抬手將那封不及送出的信,遞上蠟燭,燒成了灰燼。
火舌卷上時,依稀可見「想要的結局」幾個字,然而該讀到的那個人和寫下的那個人,都已經不在了。
身在異地,喪事辦得簡單,楚更樓打了半個月零工,湊夠了給養父買棺材的錢。
午夜守靈時,他跪在厚重的棺木邊,眼中無悲無喜。
所有的情緒早隨著那張遲來的信箋,倉促的告別,焚盡成灰。
蛹終是羽化,蝶終是破繭。
那個早慧卻還是有時改不了少年心性的年輕人,迅速成長,變得更沉穩和老練。
他的面容被離別與死亡洗拓,堅毅已在唇角生根。
楚更樓在夜最深重的時刻,慢慢敲了敲棺木。
「你不出來嗎,父親明日就要下葬了。」
如同他的幻覺般,一個冰冷幽寒的聲音,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