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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時節又逢君 高陽 1222 字 2021-04-05

趙烈想了想,拿出那日的荷花圖,端詳一會兒,遞於菁兒,菁兒伸手來接,趙烈心念一動,轉手置畫於燭火上燒了。菁兒驚道:「趙公子……」

趙烈取了神筆放於她手中,凜然道:「還予他!我不想他識得這般苦處,遙遙空恨,沒有盡頭。叫他趁還來得及,快快忘了趙烈!」

菁兒不再多言,接了筆,踏出朱門,便不見蹤影。

二十七

趙烈見她身影消失,突然想起張衍還留了一幅字在這里,應該讓她也拿去才好。急急忙忙取了,卻不忍燒了,失而復得,何等珍貴!然若不燒,又不足讓張衍心死。端詳之間,才覺那字黑大光圓,可見天上文官行書,也和人間翰林一般講究。正出神,卻見墨跡漸淡,他才感到自己的心也隨之冰寒徹骨,直至那幅字全消失殆盡,仍沒回醒過來。

王實正進來找他,見他雙眼發直,呆立案前,面無人色,像個死人一般,嚇得哭出來,拉了他坐下,揉胸捶背掐人中,才讓他緩得一口氣。

趙烈回神第一個就看見王實在哭,勉強想安慰幾句,張了口動了動卻發不了聲,良久才笑道:「何苦來哉!何苦來哉!」撐桌子站起,走了出去,王實聽他在廊上哈哈大笑,悄悄用袖子擦了擦眼淚。

且說那字消失後,趙烈心想,第一次是父親用強,這回是自己動手,非斷了對張衍的念想不可,否則一次更比一次痛,恐怕纏綿悱惻,至死方休。此時已至臘月,京城極寒,每每想起張衍,便喚王實以冷水澆其背,澆得全身麻木無可念想才止。十幾天下來,才能說能笑,心下也沒那么疼痛。這樣快到除夕,一日夜里寫對聯,竟肩痛難忍,好像有人在那花紋上狠狠啃咬。他一看肩頭,滲出了殷紅的鮮血來。

他料是張衍恨極,作此嚴懲,也不出聲,任汗如雨下也不停筆。平時一揮而就的春聯,竟用了足足一柱香功夫。

說來奇怪,此時肩也不疼了,血也不流了,掀衣視之,一個傷口也沒有,荷花也好好地在那里。

接下來幾日,直至父母上京看他們,到春節過完,熱鬧之余,還是突然會痛得要命,他便偷偷到一邊咬牙忍著,過去了也就好了。

這般來來去去,持續半月有余,有一日又發作,他才忍痛命王實擺了香案,對南跪下禱告:「張兄,你痛了趙烈不要緊,趙烈全身血肉,都與你拿去!若像這般,只會苦了你自己!若你舍不下趙烈,趙烈倒可幫你一把!」說完,取了把刀,竟剜起那朵荷花來,鮮血淋漓,王實來拉,他狠狠罵道:「你敢攔,我一刀捅死你!」雙目通紅,十分可怖,王實嚇得不敢上前。突然晴空霹靂下來,把刀打在地下,趙烈肩上傷口愈合,荷花褪去,皮膚完好如初。

趙烈面無表情揀了刀,卻站不起來。王實來扶,他兩眼一瞪:「走開!」跪了半晌,才自己扶地搖搖晃晃站起,仍沒事人一樣。

趙烈如此,最高興的是趙老爺。他見趙烈變得穩健穆然,不像以前容易為外物所動,眉宇之間,也冷淡清明了不少,道是在京城有所歷練,十分滿意。也少不了誇素素侍夫有道,素素盈盈謝了,卻覺得不對勁,又說不是什么來。

春節過後,她便知道是什么了。趙烈先前與她行房,全憑葯力支撐,但趙烈也是凡人,哪經得起這么折騰,久而久之,十分辛苦,也不願功夫,便總想著怎么躲,不是睡在書房,就是推說大早就要去翰林院,本來不愛應酬,如今也和趙煦出去會客,日日不是對書用功就是周旋酒陣文場,常不在家。

素素何嘗猜不出趙烈在躲她,心里不滿,又說不出口,知道他對她止於夫婦之義,沒有男女之情,說也沒用。她認識幾個官太太,趙烈沒另置妾侍,已經夠她們稱道,哪想得到她有這般苦處。加上趙烈一次經筵講學,雖不及趙煦侃侃而談,卻自帶認真儒雅之氣,兄弟又一唱一和,大得皇帝贊賞,不久雙雙升內閣大學士,一放出來,不是封疆大吏,也能有極好的位置,那些婦人,對她眼紅還來不及。

有苦道不出,難道還爛在心里?她有怨氣,平時說話,對趙烈也有些沖撞。趙烈起先也是哄的,後來發現哄也白哄,便都笑笑過了,這一來,她氣更甚。有一次趙煦來家里吃飯,她對趙烈冷淡了些,趙煦家規極嚴,兩房太太都被他治得服貼,難保還要娶第三房。見她不太對頭,不禁皺眉,言語之間,暗含責備之意,也被趙烈圓過去了。素素哪吃過這種教訓,她也知道嫁作人婦與在家不同,心內還是十分委屈,臉上更不好看。

趙煦見她這般,私下和趙烈說:「我看素素像是吃了委屈,長此以往可不好。該哄還是哄哄。」

趙烈道:「要能哄,我早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