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黑暗吐出來的,是背光里女孩單薄的身影。
過了很久,對方沒有回應。女孩上去又按了一次,依舊站好等待。
方澄遠遠看著,覺出了些不同。
當時間漫長到不記得多久,漫長到半邊身子都凍僵了,漫長到女孩都覺出了尷尬,企圖再上前按第三次鈴的時候,機器里忽然響起了一個男聲:「誰啊?」
「額……爸爸,是我。」她連忙道,話太急有些緊張又磕絆。
「哦,你。」
男聲說完,話筒里出現一個女聲,似乎是在哄孩子:「誰啊,大晚上的還到別人家里來。」
「你別管了。」男聲道。
「什么事?」
這是對她說的。
單蕊忙道:「我來送報紙。」
「放下面郵筒就行了,以後不要按門鈴了。」
「哦哦」眼看著男人要掛,單蕊急了:「爸爸,錢還沒給我。」
「什么錢?」男聲疑惑道,口氣不好。
「這周的生活。」
每個字都似乎是拼命咬出來的,說出來只覺得從頭到腳潑了一盆污水,侮辱到底。
男聲厲聲道:「怎么又要錢?上次不是給你了嗎?你們不能只靠著我啊,你媽呢?她干什么去了?」
男人還要說,里面的女人叫起來了:「哎呀,寶寶哭了。你能不能別在那磨蹭了!」
單蕊頭皮發麻,頂著壓力:「爸爸,我……」
方澄看不過去了,上去拉她。單蕊仿佛要哭出來,她掙開方澄的手,倔強地等在那里。
「行了行了,我把錢扔下去,你接著。最近不要來了,你阿姨心情不好。」
「好的好的。」單蕊破涕為笑,她巴巴地望著十七樓,電話掛了,半空中墜下一個葯盒,飄飄盪盪偏離了方向,女孩飛跑過去,從草叢里撿出三百塊錢。
有點少,不過可以下次再來。
單蕊攥著錢,騎上車准備回家。回頭,方澄還站在那里:「走啊。」
「別再來了。」
「不啊,我一周就見一次爸爸嘛。」女孩滿足地道。
「這不叫見,這叫聽。」
「聽也行。」
「聽他罵?」
「……你別這么說我爸爸。」
「什么狗屁爸,他根本不關心你。」
「他關心我。他不關心我,他給我錢干嘛?」
單蕊推著車走,有點生氣了。
「那叫施舍,甩你臉上三百塊錢,你還高興地數著呢。」
「……」
單蕊脹紅了臉,囁嚅不語。
方澄臉上現出報復的快意:「他根本不愛你。他不管你,他不要你,他更不會關心你,你別做白日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