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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隨線而生,而死,而悲歡,而離合,他哭得真切,卻不知那人早已料定他們將於數年後重逢。

如今公子將被處死,是否待他傷心決斷後,又將有人嬉笑說與他聽,那不過是做戲,當不得真?

恍惚間,他似看見台下有無數觀眾,他們歡呼吶喊,拋銀銷金,請他再演一回。身在其中,如墜迷霧,他不知自己在這戲里,到底飾演誰人角色,不知帝上的話本後是否還有更深意圖,也不知陽定是否只是如他所說,只是個富農之子罷了。他沒有鴻家這般背景,不會只是配合演戲,暫時隱匿身影,稍作退場再卷土重來,而是不幸,今日便要成為帝上手中被廢棄的棋子兒……

江夜腦中如萬蟻同噬,痛得他滿地翻滾,他似被深藏於一個又一個蛛網之中,有太多太多不知,自以為解得真意,轉瞬卻又為重重迷霧所誤。

兜兜轉轉,無有盡頭。

倦了。

他不願再前行探索那謎團,家族已經沉冤昭雪,這狀元郎的意義也只在於此。嬌妻美妾,功名厚祿,皆非他所好。而他的公子,他的陽定,他思念多時的官人,終於出現在他面前,他這有辱門楣的人,便和他一起以死謝罪罷。

江夜慢慢爬將靠近,無人再行阻攔,眾人皆屏息注目,心中思量他會如何對那垂死之人。恐怕只需輕勒於脖頸,不吹灰之力,那榮華富貴便唾手可得了罷。

皇帝瞪大雙目,不敢錯過分毫,無人敢視其面目,是以不知此刻他惶恐若何。

暗衛悉數潛於殿中,各自埋沒,只待江夜動手,哪怕僅有一絲殺意,亦將不問分毫,被立斬於刀下。

雖有萬全之計,可護那人秋毫,皇帝猶不敢放心,顫巍巍扶著洪公公,移步相近,目光灼灼,直視那二十年未曾相見之人,眸中龍光晶瑩,不覺老淚縱橫。

只見江夜輕輕附身,一手緊握那人余溫尚存的手,一手輕柔愛憐地撫摸他的臉,眼中淚滴如雨,他軟款泣道:「官人,娘子今且喚你這最後一回。娘子將同你一道,不赴巫山赴黃泉,不翻雲雨翻死生。奈何今日才得償所見,卻要速速共死,只恨你不能睜眼看我一回……便如此,我卻是不怨的,可幸終是同你一道的。陰曹地府,奈何橋邊,你且等等我,記得那句話,春江花月夜……我名江夜。」

直至最後,陽定亦未曾睜眼。

江夜不去想為何五祥雲,真龍之氣竟不護他左右,他似困乏大漠之行客,心神俱裂,只求一死。

生前未與公子約約,死後亦不能同衾。既有宿世姻緣,便來生相約罷,此刻能共死,亦是幸事。

江夜拔下束發簪子,奮力劃破手腕,任鮮血奔涌。既至頭暈目眩,鮮血成潭,料想生時無多,才回頭望了一眼啼哭的親眷,慰然微微笑。他江夜不知與公子與父母,同誰共生。卻清醒明白,他能苟活於世,為父母報仇雪恨,卻不堪殘喘於往後,煢煢憑吊與公子之情意。

「漸生有愧,還望來生,生為孝子,以全父母恩德。兒,去了……」

無力倒在公子身畔,江夜舉起染血的簪子,移將而下,觸到公子頸間肌膚的一瞬間,已覺氣力全無,心神俱廢。一時懼上心頭,唯恐他將先行一步,不能帶走他的官人。模模糊糊暈厥之間,卻恍惚聽到帝上急急喝令:

「保護太子」

夢中盡是光怪陸離,殘斷不全。江夜睡不安分,不自覺猛搖頭,似焦躁似大怒,微咸的汗液與淚水齊流,口中嗚咽漸漸清晰,他不住哭喊:「不不不不……」

猛地擺脫夢魘,睜開眼來,卻又見到一個似曾相識的世界。

置身於金碧輝煌的宮殿,面前是一白衣道人,胡須青絲盡雪白,長長拖曳,見他醒來,便笑問道:「小江夜,可有夢見些奇異境況?」